“我们要意识到,容貌是天生的,焦虑是没用的,比如说你,长得足够美,但不够自信的话,反而会拖累美貌;那些长相一般也是同样的道理,焦虑了难道能更好看?”
“这個道理我小学三年级就明白,明白了又有什么用。”
“烦恼自己的容貌,这也证明生活在一定程度是无忧无虑的,你可以主动寻找更大的烦恼——比如说学习,和徐恬比学习怎么样?”
“我现在全市排名第52,已经满足了。”
“那为什么对容貌无法满足呢?一定要做第一?”
李美人再次陷入沉默。
“是因为‘李美人’这个名字?”顾然问。
“如果没有这个名字,我就不会那么在意容貌。”李美人冷淡道。
“爱果然是沉重的负担。”
“爱?”
“我有一个朋友,她父母在她还是皱巴巴、丑得要命的时候,就给她取名‘何倾城’,寓意是有倾国倾城之颜。”
继‘雪区佛法’之后,顾然又化用了‘何倾颜’的名字。
“老师,你认为父母有任性的权力吗?”李美人问。
“孩子有任性的权力吗?”顾然反问。
李美人从床上起来,整理衬衫和校裙。
“老师,你在医院一定不受病人欢迎吧?”少女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
“恰恰相反。”顾然灿烂笑道,“尤其是小孩,爱我爱得整天要和我亲密接触。”
“亲密变态。”
李美人忽然拿走病历本。
“这个我拿走了。”她说。
顾然读初中的时候,病历还不会给病人看,怕病人看了病历怀疑医生——比如说这个药效不好,医生换药,医生不觉得怎么,病人却会多想。
等他上大学,病历已经对病人开放,只要病人申请,就能查看自己的病历。
这也倒逼医生认真写病历。
李美人翻看病历。
“这是什么?”她第一次露出冷静、冷淡之外的表情,很错愕。
“我的签名,收下吧,不用客气。”顾然说。
李美人抬起视线“昨晚我回家查过资料,都说精神科的医生在诊治患者的过程中,也有人会逐渐变得古怪,老师你就是其中之一?”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顾然惊喜道。
“我没有在夸你。”
“精神医生都知道,想要出人头地就要有点怪癖,和大众一样怎么可能成功?‘古怪’可是好词。”顾然笑道。
“老师的前途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我的病历本是怎么回事?”李美人问。
“你觉得自己算病人吗?比起病人,不如说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不了内心深处烦恼的女高中生——病历虽然没有,但医嘱还是有的。
“对容貌的焦虑,对父母的不满,以及将来遇到的一切问题,都不是一次谈话、一次心情振奋就能烟消云散。
“只要活着,就会有烦恼,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不要勉强自己硬撑,欢迎随时来{静海},把精神病院当成牙科诊所一样进出自如吧。”
良好的教养,让李美人没有说出‘有病’这个评价。
“其实我真的还有一件事。”李美人迟疑道。
“请躺下。”顾然对着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是我的事。”
“告诉你一个老师的人生原则——但凡不是我的事,都不关我的事,岂止是不参与,听都不想听。”
“但您是心理医生吧?”
“所以,请说。”
李美人深吸一口气,除了做心理准备外,估计也有对顾然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