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
一场自北地草原而来的凛冽寒流席卷北下。
尚留有一丝暖意的深秋晚冬天气戛然而止。
天色阴沉,北风呼喝。
鹭留圩蔡宅三进后院。
原本荒芜的杂草已被清理干净,露出了院子中间的假山水榭。
季节原因,已来不及补种花草,因此稍显破败。
“咯咯”
“哈哈”
但院内绕着假山追逐的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却又给冬季苍凉添了几分活泼。
二楼,有左右各两间对称卧房。
中间是主人、内眷活动的正厅。
猫儿穿了件素白对襟窄袖袄,站在正厅窗边看了一会,不由翘起了嘴角。
“翠鸢”
正拿掸子清扫家具的翠鸢听见猫儿轻唤,忙上前两步,见礼后问道“大娘子,有何事吩咐。”
翠鸢在面对玉侬和猫儿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和玉侬处的更像姐妹,在猫儿面前却谨守仆的本分。
毕竟她的身份很尴尬,作为玉侬的丫鬟住进了陈家后宅,但她的雇主却属于蔡家。
众所周知,陈家娘子和蔡家三娘水火不容
所以翠鸢处处小心,以免陈娘子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翠鸢,天冷了,这点银钱拿去做套冬衣。”
正胡思乱想间,翠鸢却见猫儿递来一角银锞子,翠鸢忙道“谢大娘子,奴家已有了新衣,不敢使大娘子破费。”
翠鸢欲推脱,猫儿却不由分说塞进了她的手里,并趁势拉着翠鸢的手在厅内坐了,轻声道“近日我忙的厉害,时不时还需你帮我照应着虎头,只当给你多算一份月俸,也是该的。若你手上宽裕,就叫人捎回家里,这冬日咱们庄户人家最难捱了”
一句咱庄户人家瞬间让翠鸢觉得亲近了些。
陈公子很奇怪,旁人发达以后唯恐别人说自己是泥腿子,但他却时常把咱农人、咱庄户人家挂在嘴边。
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农夫出身似的。
近墨者黑,时间一久,陈娘子也变成了这般。
“翠鸢,你是怎地进了蔡家做工的”猫儿唠起了家常。
“前些年,我爹爹生了场病无钱医治,奴家便签了五年身契与东家做工,换来银钱给爹爹抓药。”
翠鸢这种自卖做工的和玉侬还不同,玉侬现下属奴籍,只要被蔡婳握着她的身契,玉侬便是蔡婳的私人物品。
而翠鸢则是良民,有自己的户册,属于合同工,五年期满之后便是自由人。
“哦你那身契还剩几年了”猫儿又问。
“尚有一年。”翠鸢小心回应。
“哦”猫儿小脸挂着温柔浅笑,道“待期满之后,有甚打算么”
“奴家还没有想过,左右不过回家后让爹娘做主说门亲事,嫁人了事。”翠鸢对未来也没什么不切实际的想象。
猫儿拍了拍翠鸢的手,认真道“翠鸢,咱们女儿家出生在甚样门第不能选择,但嫁人可算作第二次投胎了,此人生大事切莫不可只听旁人的,便是爹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忽然聊起这么深的话题,翠鸢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猫儿却笑了笑,软绵绵道“这世上,有些男子是木讷了些,不会说好听话哄人但这般男子未必不是好男儿”
话说到这一步,翠鸢当然听明白了。
她和长子的小道消息也传的不少了,杨大郎偶尔还会打趣两句。
其实吧,翠鸢倒不抵触长子,这个木头疙瘩虽不会说好听话,但翠鸢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会默默去做。
让人心安。
只是,翠鸢见过自家姑娘是怎样和陈公子好上的。
玉侬为此哭过、笑过,当初硬闯妙玉阁时更是疯魔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