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尹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关中紫毫。这笔是大内御制的,还是在天启年间,神宗赐下的,一直是他得意之物。这种紫毫笔尖稍硬,尤其适合些小楷。
他得意地吹了吹茶,抿了一口。这奏折是即将弹劾祖大寿的,他花了一个时辰,罗列了祖大寿十二条罪状,这其中,光是砍头诛九族的大罪,便占了六条。等晚上奏折送出,不怕祖大寿可以安然无恙。
想到这,他不觉有些自得起来,感慨自己这个官当得,真是大明脊柱,定会被后世标榜。忽然,他的瞳孔一缩,看向手中的茶盏,上面一圈圈的波纹扩开来。没有眼花,府尹的手也没有到了年老无力到那茶盏都要抖起来的地步。
他似乎听见了窸窸窣窣地声音,以及房子轻微的震动。要地震了吗?他快速走出房门,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报!府尹大人,东东东街发生暴动!”
“暴动?还不快派人去镇压。”
那个衙役一脸慌张,道:“人太多,镇压恐怕不行……”
“什么?还有这种事?究竟有多少人?该死的,怎么在本官治安下会发生这种事?”府尹袖袍一挥,道:“快随本官一起去镇压那群暴民。我倒要看看,这群刁民能掀起什么浪来。”
“大人。”
“恩?”
“大人!”衙役额头上的汗,已经流淌到了下巴,顺着脖子湿透了整件衣服,“有……有有千人之多。”
“千人!你是在欺骗本官吗?为何如此声势浩大的暴动,之前没有一丝动静,府丞呢?他人在哪?如此失职行为,本官要治他个玩忽职守!”府尹吓得连帽子都歪了,有些不敢置信。
“府丞大人已经……已经带着手下去指挥使司请求派兵镇压了。”
“安抚民心,平息内乱!”
声浪渐传渐晰,跪在地上的衙役脸色蜡黄,如同胆裂一般,哆嗦道:“大大大……人,恐怕不用去镇压了。他们……他们已经朝我们顺天府衙门来了!”
“废物,给我起来!要是让圣上知道了这件事,你我人头难保。恐怕也难瞒住了,快随本官前去稳住局势,不然……”府尹想到前几天刚刚娶得那房妾室,那皮肤细腻的,浑身一哆嗦,似乎充满了力量一般,稳健地朝衙门大堂走去。毕竟,能混到这三品高位上,不是靠张嘴皮子就行的,没点实力魄力,哪能入皇上法眼。
府尹正了正衣冠,他梅里溪可不是吃素的,若是一千刁民都震慑不住,那他这个顺天府尹也可以回家抱孩子了。
杨帆已经喊不出声音了,那个铁皮话筒也交给了一个布衣愤青。那破落嗓子,口号喊得虽然没有杨帆煽情,但也激情昂扬。
“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几句。”杨帆接过小愤青递过来的铁皮话筒,“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良民,所以,无论我们做什么事,都要遵守大明律法,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们说,对不对?”
“没错!杨小弟说得没错!我们是来平息内乱的!”人群的声音再一次激愤起来。如果不知道几个月前,坐在茶摊、酒楼里,谈论西北这帮野蛮人,死有余辜的也是顺天府的百姓,杨帆真的以为大明的百姓觉悟是如此之高。只不过,他明白,这些所谓安抚民心,平息内乱的百姓,大部分原因是被他蛊惑过来的。
但是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他们都有一颗满腔热血的爱国之心。没有一颗爱国心、民族心,也不会跟着杨帆聚集在顺天府门口。
“大胆暴徒,竟然敢蛊惑民心,聚众闹事,来人啊,将那贼子拿下!”梅府尹一出衙门大堂,便看到杨帆拿着话筒对百姓呼喊,便知道此人便是头头。所谓擒贼先擒王,梅里溪相信,只要这人落网,这场暴乱也该平息了。
“等一下。”杨帆喊道。
“怎么,你这贼人还有何话要说?你可知蛊惑民心,肆意造谣,是什么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