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大雨如油,泼亮一对剑光。
山上亭台,当年乃是齐陵与颐章守军合力修筑,取画檐山滚落山石切葺,亭身坚固至极,乃至于亭檐都是以一抱来粗的褐槐制成,极为牢靠。
少年两剑斩断硬槐檐,生生从亭边截断一块,依旧去势不减,朝梁鲭项上削去。此等动若雷霆的剑势一出,铿锵声过后,那两柄长剑剑刃登时便有些发卷,剁在亭子当中,更险些将剑身崩断。
一式下楼,梁鲭只是朝斜向侧过步子,并没有半分滞塞,反手拽出腰间刀,朝少年脖颈抹去,丝毫未有慌乱之意。到底是同山匪流寇生死相向数载的军中校尉,应对之快,并非旁人所能比拟。下楼一式虽说极快,同其余招式相比,更胜在以势压人,况且动若石火,稍有不甚,连人带兵刃皆有被齐齐削断的可能,甚是凶狠。
但此式难以变招,多半是直上直下,稍有变化,力道便要弱去六七分,再无那等浩大威势,故云仲对敌,向来不愿将此式化为其他方向。却没曾想一击之下,叫经验老道的梁鲭闪过剑锋,反倒是朝他递出了角度颇为毒辣的一刀。
少年连忙转剑相还,双剑对双刀,一时间将石亭当中的残存枫叶都搅动得乱舞。
梁鲭的刀法并不花哨,刀刀皆是朝要害挑去,虽说刀法尚且不及唐不枫那般凝练自如,可胜在手持双刀,却能使得刀法丝毫未有走形的趋向,刀剑交击十余回合,反倒是愈发稳健。
绕是云仲双剑轻快,也未能在片刻之间寻到什么错漏,加之夜里争斗,二人都携了点小心,试探过后,便各自稳住步子,朝亭中两侧退开。
“看样你家商队的当家的确没多少余钱,竟找了这么个半大小子走江湖。”梁鲭定睛打量过后,便将嘴角勾起揶揄道,“小子,这等年纪不在家中同爹娘撒娇使性,跑来这处送死作甚”话虽如此,可梁鲭心中却是有些骇然。齐陵军中并不乏年少时候便膂力惊人者,这等将才,大都年纪轻轻便叫上头委以重任,前往四方抬升见识身手,也好在战时用于军阵当中。
可眼前这少年的身量模样,即便是手持两剑,却仍是存留有三分稚气,再瞧瞧少年发髻,绕是梁鲭在军中见识过无数少年得志的苗子,亦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奶奶的,这年头十三四岁的年纪,便能有这么一手炉火纯青登堂入室的剑术,若是再给这小子几年,江湖上恐怕就真要变天了。
闻听梁鲭出言,少年只是扭扭方才下楼式震得有些发酸的肩头,回了一句,“关你球事。”
少年此刻确实只想砍人,于是刀剑磕碰声再起,乃至压过了天上小雷。
坡下身批鱼鳞甲胄的黑影已然将老吕在内的十来位汉子团团围住,却并未出手,反倒是分出数人,直奔石亭处。
毕竟是相处一载,这些位披甲之人皆是晓得梁鲭的身手,更是瞧见了方才那位白衣少年踏骑出剑的赫赫威势。商队之中有这等本事能耐的,大抵便是那位覆面之人此行的目的所在,于是六七位裹甲人影散开,径直朝石亭而去。
老吕握了握掌中刀。
甭管是坡下并无篝火的军营,还是这群裹甲人的阵列排布,于他心中,其实已然猜到个七八分。
掌中湿滑无比,早已分不清其中究竟是汗水淌落还是雨水连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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