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造的船并不多,真正开始涉及这个生意也不过五六年而已,其实投入的成本都尚未完全收回。
但如果一直做下去,造船利润也是非常可观的,所以李家一直都是瞒着西冸镇的人暗中进行的。而面前的林伯之所以能够知道,也是因为李敏卿的父亲太过相信他了。
“林伯,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叫你。我父亲曾跟我说过一个故事,”李敏卿仿佛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曾经有两个渔夫因为家贫,相约半夜一起去浊河中央捕鱼。夜间风大浪险,但鱼群也容易放松警惕,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铤而走险。”
“前几次比较顺利,两个人多是有惊无险,收获颇丰。他俩回来后将鱼都卖了,都各自分了一大笔钱,不仅缓解了家庭的窘境,甚至还小有富余,可以过上一段安稳日子。”
“只是,其中一人想着用本钱去做点小生意,另一人却迷上了赌博。迷上赌博的那个人很快就把钱都输光,还被赌馆的打手追上门要债,差点连自己的妻子都当了出去。”
“若不是好友相助,赌馆根本连宽限几日都不愿意。就这样,被逼上绝路的渔夫苦苦哀求好友再跟他去夜里捕鱼。因为他知道,之前之所以会有这么多收获,根本少不了好友那一手绝佳的闭气功夫以及水性。”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儿时就有的友情,即使好友反复说过前几次都是运气,但还是抵不过渔夫的哀求,最终答应他只做最后一次。”
“就是这最后一次,他们遇上了无法抵抗的河底漩涡。船底被石头碰破了个洞,根本无法再支撑两个人留在船上。船下是汹涌的浊河与漩涡,船上也岌岌可危,究竟是两个人都留在船上等死,还是让一个人跳船,令另一个人有更大几率活下来”
“最终,是那个水性极好的人跳了船。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跳船的活下来了,留在船上的没有回来。”李敏卿看着林伯讽刺地笑了一下,“我李家的先祖本就不打算去做如此凶险的事情,奈何无法面对好友身处困境无动于衷,才趟了浑水。”
“他本可以安稳地靠着小生意给家人谋生,可就是因为这最后一次捕鱼失了渔舟,欠下一大笔钱财,加上帮好友担保还欠着赌坊的钱,他只好将所有的家当扔进去拼死一搏,才没有在那年因为还不起钱被扔进大狱。”
“你说,究竟是我们李家欠你的,还是你们林家欠我们的”
李敏卿看着林伯依旧固执不相信的面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有些可笑。世间一样米可养百种人,他为何就不能干干脆脆地承认就是他们李家看错人了呢
“敏卿,何故磨蹭”叶父忽然亲昵地喊了一声李敏卿,嘴边带着高高在上而疏离的笑望了一眼林伯,“百夫长滥用职权、私通西狄,被主薄撞见不思悔改,反倒谋杀了朝廷命官。幸而天理昭昭,他也被过路的义士就地格杀。这渡口本就属西冸镇管辖,又岂是一介布衣可以操控,更别提他还听命于一个犯人。”
叶父轻蔑一笑,看着林伯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只小虫一般。
林伯被叶父说的话给震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口中一直喃着“不可能”三个字。
但这显然不是最大的打击。
宁姜微微叹了口气,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先对谢老太爷作了个揖,再看向林伯淡淡道“你一直拦着我们是何缘由,我们又岂能不知”
“那些能驾船渡河的人,应该都死得差不多了吧。”
“”旁边听到这话的人,都跟林伯一样震惊,当然各自惊讶的缘由各不相同。
林伯听到卓尔耿的死讯尚且稳得住,听了宁姜这句话竟露了恐惧的神色。
而李敏卿一看林伯的表现,便知宁姜所说十之就是真的了,心中也不禁“咯噔”了下。
要知道西冸镇能驾船渡河的好手,不是三四个,而是有十几个之多。渡河不同打渔,需是深谙这条河流水势、暗流以及风向的人,才可以尝试掌舟载人。可以说,每一个船夫都是打渔的老手,但每一个打渔的却不一定能带人平安渡河。
而且,他们多是他李敏卿认识的人,几乎都是从祖辈开始,就跟着李家的祖辈一起掌着这暗渡口的生意。
这些人都死了,怎么可能
自从他爬上岸来,从未见到西冸镇有何动乱,如果那些人都死了,难道他们的家人不会闹起来吗又怎么可能让镇子依旧维持着往日的安宁
除非
有人帮那个西狄人一起瞒着。李敏卿的目光移向了林伯。
宁姜没有继续买关子,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儿子因为钱财出卖了李家,却很快就被那个西狄人给杀了。没了李家,这个渡口便顺势落入了西狄人的掌控。”
“他掌控这个渡口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你们载了一群黑衣人渡河去往对岸。那群黑衣人应该没有在河对岸的大霖府待上多长时间,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