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在后廊下月容住处找不到她,厉声呵斥丫头婆子,平日里殷勤伺候的一个也不见。
不止抱琴,连带徐婆子也没了踪影。
屋里伺候的婆子忙来行礼,见到张太太一脸焦急,额角甚至还有汗意。
诚惶诚恐,跪下回话,
“姑娘往池塘边花园子去了。”
张太太紧绷的心才安稳下来,擦去额角汗珠,扶着陪嫁婆子疾步匆匆,往小花园这处来。
刚转过游廊,张太太便缓下脚步。看见月容身姿曼妙,半趴在栏杆上,伸手去够池塘边莲蓬。
面上也有了几分动人之色,全然不是前阵子那般瞧着毫无生机。
心底也开怀,那么大的孩子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看见什么都要去拿来攥在手里。
那时候她才多大,抱在怀里,便去拽她的耳环子银簪子,若不给她,就哭闹个没完没了。
这么些年,她的月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
想到这里,张太太眼角微微湿润,扶住陪嫁婆子的手腕发抖,忍住上前抱住月容的冲动。
她得克制住情绪,她的月容还不知她就是娘亲,她不能让她起了怀疑。
擦去眼角泪意,挥退陪嫁婆子要上前喊话,张太太提裙上了凉亭,帮忙摘了嫩嫩的莲蓬在手,放在一侧的白瓷碟子上,笑道,
“你若是喜欢这里,等改日你好了,咱们在对面起两台戏,隔着水幕看戏,又凉爽又热闹,也省得那些个外头的气味,熏的难受。”
这是说戏班子到处跑,味道杂,人人手也杂的,和她的月容隔开才好。
月容见张太太过来,忙从沉思中醒来,躬身就要行礼。
张太太哪里会让她客气,拉住她腕子在身边坐下,见她装扮也好,只腕子上光秃秃的,连个镯子也无,皱眉,道,
“我在相国寺给你的镯子呢,留着做什么,你只管拿着带。”
镯子易碎,虽然对张太太不太珍贵,可对月容来说,已经是寻常难见到的好东西。
张太太对她好,不是她应该得的,她不能得寸进尺。
抿唇,含笑叉开话题,“夏日里怪闷的,稍微走两步便觉得热,我不耐烦带那些个,一是担心摔着碰着,二来,本就燥热,带着就更闷了。”
这话说的极对。
张太太也含笑赞同,见池塘边虽是夏季,可蚊虫渐渐起来,喊过陪嫁婆子,
“前阵子我得了幅中空福寿金花香镯,一左一右两只香镯,蝙蝠寿字环环相连,黄金虽不大值钱,是宫里出来的东西,听说南边进贡的,不过两幅,一幅太后留着,一对儿给了我。
中间中空放进去些驱虫的香料,给姑娘拿来。”
前半句是和月容说的,后半句,却是和陪嫁婆子讲的。
月容闻言默了片刻,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太后娘娘宫中问她,你不接受哀家那弟弟,为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敷衍过去,当时是她提了句黄忠义,男人甩手便走。
她去给太后娘娘磕头请安,虽然面上尽力保持安静,可想必早就被人精似的太后看出端倪来。
那日回来,太后没说赏赐,可送了好些烧蓝点翠的首饰回来,另外一对中空福寿金花香镯就在其中。
她当时略看一眼便放下了,如今想想,太后娘娘,是在替肃毅侯给自己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