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了伏天,京城中官员们发现,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
不是说暑气正热的时候,他们要日夜翻捡青州州志,去寻找六年前的蛛丝马迹。也不是说他们日夜劳累,只为了顾侯爷一句有劳。
而是,作为天子帝师的黄太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京城中诸位眼中没了音信。
朝中官员,瞬间觉得危机来临。肃毅侯权势如何,他们才算是亲眼所见。手握朝中大半局势,门下子弟数不胜数的黄太傅,没有任何反抗,就被顾侯爷拘押在大牢。
就为了一句莫须有的谋逆
黄太傅是真谋逆,还是假谋逆,大臣们不敢细琢磨。太后娘娘下旨,肃毅侯爷亲自关押,皇帝陛下至今还在凌霄阁跪着呢,每日早晚准时准点,这都跪了小半个月,也不见太后娘娘心软。
黄太傅的依靠是陛下,陛下眼下难以自保,谁能再去护住黄家。
可见,这黄家是就此为止,再无生机了。
一时之间,黄太傅门下学生亲友慌了神,纷纷投奔张太傅手下。
比起权势滔天,手握镇远军,亲手清算了黄家的肃毅侯爷,张太傅老狐狸一般圆滑个性,似是更加安全。
也因为这样,除了在家苦读诗书的张二没觉得日子有变化。在相国寺和太后一起礼佛的张太太简直成为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二人居所都在一处,月容也常常在日常起居时,听见官员女眷往张家而去。
说来也巧,她自从黄家出来也过了半个月有余。顾太后闲暇时间并不多,每日早起必在佛龛前跪着祈福,余下,处理宫务倒是其次,反倒是翻阅许多天竺来的真经。
月容也是在一侧伺候久了,才知道顾太后才学惊艳,她除了略通鞑子语外,天竺语也极为娴熟。
后者,按照顾太后的说法是,后宫日子实在无聊,她得学些什么东西,才不至于疯掉。
虽说是玩笑口吻说出,可月容敏锐察觉,顾太后所言为真。
至于她说的,顾知山也精通鞑子语一事,更是没放在心上,她一心都在黄二太太那日的异常表现上。
为何她面对黄忠义被殴打,一瞬间就像是大仇得报
月容百思不得其解,暗中托徐婆子去打探,毫无消息后,渐渐把这事情抛在脑后。
不管黄二太太那日有何异常,都掩盖不住黄家就此衰败的事实。
抿唇,收了手中最后一针。月容拿起跪垫仔细打量,半月不停的缝制,总算是完工了。
四四方方的跪垫,居中是莲花宝座,莲花半开,莲座居于其中。旁有八朵同等模样,缩小的莲花护住莲座,莲心环聚在居中的莲花宝座外,庄严肃穆。
金边外围,佛字绣工精细,字字勾缠成莲花暗纹模样,极为精细。哪怕是在皇宫内院里相比,这样的跪垫,也称得上顶尖之作,她半月也才得了一个。
蒹葭见月容收了针线,忙端了杯枸杞茗茶来,
“姑娘这半月都在绣这个,总算是完工了,太后娘娘瞧见,定是极为喜欢的。”
枸杞茶清肝明目,月容微饮了一口,便放回桌案上。
见外间只徐婆子一个带着丫鬟在忙着摆午膳,问她,
“林妈妈怎么不见”
蒹葭笑意盈盈,道,
“林妈妈说姑娘这跪垫今日就能完工,入了伏天又热,可偏山上早晚都凉。
她回京中侯爷府一趟,侯爷上次送来的茜罗纱太薄,里面缝上暹罗国进贡的金丝绒,给姑娘做衬裙,早晚即轻便又保暖。”
侯爷府,不用问,指的是男人所在的肃毅侯府。
月容抬头,看向东边空无一人的房间,男人已经半月未曾到这山上来了。
那日自黄家小院回来,男人似是想通了什么,对她多了几分狂狼亲昵。
原本他就不是顾及脸皮的人,此后更是放开了顾及一般,日日夜夜都派人来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