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范雪瑶倚着引枕,手里拿了一扇黛蓝蝠纹绒鞋扇儿,以月白色丝线绣出云纹,再穿金线盘金,缀珍珠和珊瑚珠。她绣活虽好,平时做的却不是很勤。因为做绣活伤眼睛,现在近视远视了可没有眼镜给她戴。何况诸般针指都会的宫女她有好几个,基本上轮不到她。
她平日里只给楚楠绣些鞋袜香囊什么的,以及楚煦一些贴身的小衣裳、小袜儿是她缝的。其余的,包括她自己都是她描花样子,再让宫女裁缝刺绣。
现在她绣的这鞋扇儿,又是给楚楠做的。给楚楠做的,她总是亲力亲为,从裁剪到刺绣缝纳,从不假他人之手。范雪瑶认为,既然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倘若让别人帮忙了,那她的心意岂不是就减了本来做这些就是为了这份心意,如果减了,那还不如不做。
不过,物以稀为贵,她是深深懂得的。人性本贱么。做的,给的多了自然就廉价了。所以范雪瑶自然而然地放慢了速度,一天闲了才去绣个半时辰,绣几针歇一歇,同宫女儿们说会子话,喝杯花茶。别人缝一双刺绣的鞋子要十几天,她就做一个月。
这双鞋是单鞋,预备春里穿的,她不急,慢慢做着。画屏和珠珠侧身在承足上坐着,手里各拿了一方汗巾儿绣着,一个白绫汗巾儿绣满池娇,要撮细穗方胜儿的,是外出时用的。一个银红汗巾儿绣栀子花儿,清雅素淡,是范雪瑶喜欢的,平日里用。
因房中只有她们自己人伺候着,画屏没什么顾忌,与珠珠等人闲话说着“我看那个刘杏儿近来往咱几个跟前露脸露的多了,莫不是想进殿内当差”
珠珠听了,忽然笑了,引来众人侧目,只见她笑吟吟说道“她不行。”
巧巧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她不行”
珠珠笑的古古怪怪,范雪瑶忽然抿唇而笑,好容易才忍住没叫她们几个发觉。她听到珠珠想的了。
众姐妹催促了一会儿,珠珠拿乔拿够了,方嘻嘻笑道“我闻着她身上有狐臭,别把官家和咱娘子熏着了。”
画屏瞪着眼睛“果真我怎地没发觉。”
珠珠说道“她浑身都搽香粉,是木樨香的,气味挺香浓的,若不是我鼻子尖,也闻不出。”
画屏听了,把眉一蹙,嫌弃地说道“好好一个年小娘子,怎的有狐臭。腌臜的很。”
巧巧接话道“许是不爱洗澡吧。”
“别苑不比宫里,她们小宫女要洗澡没那么容易,要使钱呢。往年官家不来别苑,她们没的伺候,没什么赏赐。”珠珠解释道。
画屏冷笑道“从前就罢了,如今官家驾临,后妃随驾侍奉,也敢使手段挣银子。也不怕哪日谁身上有味儿,冒犯了官家、娘子,到时揭露出来全论罪处置。”
众人正说笑着,忽听得外面唱声,范雪瑶怔了下,知道是楚楠来了,不由奇怪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往日楚楠虽然不在别处留宿,通常也是二三更才回来。毕竟宫妃不是宫女,都是出身官门良家子,幸完了还是得温情一会儿的。不然岂不是成恩客买粉头了。
心下疑惑,范雪瑶勾起娴柔的笑容,起身出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