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虽然通过楼夜锋的几个隐约的神态,察觉了他的心意。然而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白地面对楼夜锋的深沉而浓烈的爱意。
即便是以回忆的形式,依然不减半分实感,反而如同印在脑海中一般,愈加清晰。
这是楼夜锋在平时所不敢表露出来的情意,却在一段本应丢失了的记忆中,被裴年钰收获。
他抬起头,掀开床帘走出门去,借着月光怔怔地看着东边,楼夜锋所在的一墙之隔的卧房。
裴年钰一只手仍然轻轻抚着胸口,以缓解适才过于激烈的情绪所带来的心口的窒感和抽痛过后的不适。
他很清楚地知道,在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形之后,他对楼夜锋的感情就并不仅仅是感动和怜惜了。
他看见楼夜锋如此痛苦,他也会同样为之神伤。
他想,这应该就是喜欢一个人了吧。
裴年钰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将情绪缓和了下来。他仔细回味了一下,反而有种释然。
楼夜锋对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太过认真,而他之前仅仅觉得自己对楼夜锋是有好感,所以仅仅是稍微逗逗他便罢,并不想真的对他做什么。
他怕自己的感情太过轻忽,而辜负了楼夜锋的一腔深情。他也曾想过,如果最后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楼夜锋的话,那他又该如何对他。
好在,现在这个顾虑消失了。
他此时此刻已经无比明确了自己对楼夜锋的感情。
他爱上了一个人。
即使裴年钰现在尚且不是很适应这样的感觉,但天长日久,桃花蛊已解,他的寿命已经不再限制于二十三岁。
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去与楼夜锋慢慢相处,和他渐渐地互相将心意渗进对方的生活中去。
裴年钰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一院静谧,心中渐渐泛起了一丝甜蜜之意。
无论他权势地位如何,从来一心人难得。而他已经知道去珍惜。
既已想通,裴年钰便放下了一桩心事,又在心中揣上了一份情意。
打了个手势,告诉周围守夜的影卫无事,便径自回房了。
而实际上,裴年钰回房之后并没有再睡着,而是沉浸在“自己恋爱了”的喜悦之中,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反反复复地回想着这份心情。
时而心中情意涌动,时而甜中带酸,时而又窃喜偷笑,活脱脱一个刚刚初恋的毛头小子一般。
仗着内力深厚,他便这么生熬了一通宵,第二日清晨起身时,却依旧精神抖擞。
他先去了跨院的卧房中,果然楼夜锋亦已经起身了,坐在桌前对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正自出神。
直到裴年钰进门,他才忽然惊醒,连忙起身
“主人”
裴年钰温温地笑道
“在想什么”
楼夜锋又转头去看桌上的那件衣物,面露怀念之色
“这恐怕是属下最后一次穿这件衣裳了。”
那是一件影卫的制式衣服,是需要在正式场合里出现的时候穿的。样式是武官常服的圆领窄袖长袍,然而却是纯黑为底,不入百官品级定色。胸前背后皆绣着猛虎彩绣补纹,乃是正三品的影卫礼服。
这件衣服,他一共只穿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楼夜锋认主的时候。锐气昂扬的青年穿着这身衣服跪在四皇子面前效忠于誓,而后尚且带着稚气的少年蹲下身子,将他扶起。
第二次,是在裴年钰出宫建府的时候,在册封裕王的仪式上,他和王府的长史司马、护卫指挥使、仪卫正等文武官一起,位列裕王的身后。
彼时,楼夜锋是西班之首。
而现在,他再一次穿上这件衣服却是要从此离开影卫之职了。
绕是楼夜锋这等果决惯了的人,此时此刻亦是有些伤感。
裴年钰没有多言,走到他的身边,用手拢住了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