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称罪职,所犯何罪”
他的本意是想说,你尽心救我,谈何罪过。谁知楼夜锋一直俯首未曾看他,便没有看到主人的表情其实并非不愉。
楼夜锋听得主人如此发问,心中早就有所预料。他在狱中这一个月,每日除了受刑便是枯坐在这方寸之间,自然免不了时常思虑惶惑他不知主人若是醒来会不会恼羞成怒,会不会一气之下再不见他。
今日主人竟然能亲自前来,他已是万分感念。至于主人所问罪行,他自然不做他想,只以为主人是心中有气,命他自承罪过,便依旧伏地未起,一字一句地道
“身为统领,擅自将影卫调离主人身边,此为一。”
“欺瞒主人,无令行动,此为二。”
“计划失误,将主人置于危险之中,此为三。”
“以及”
说到这里,楼夜锋的语气忽然顿了一下,先前沉稳的声线不见了,转而变得有些畏惧和犹豫不定。他闭了闭眼,道
“暗用药物,蓄意媚主,此为四。”
楼夜锋一句一句地说完,半晌却没听到主人有所回应,他不敢抬头去看,只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叩首一遍
“属下自知罪无可恕,若主人尚念旧日微末之功属下斗胆,求主人赐一个全尸。”
违命不遵、危及主人性命、媚主,无论哪一条单独拿出来都是影卫条例中的重罪。若依例定刑,定他一死已是绰绰有余,若数罪并罚,便是凌迟也无人会有异议。
楼夜锋虽与裴年钰有着十年的主仆情分,且因为他比主人年长七岁,裴年钰对他除了五分信任之外,尚有五分敬重。是以平日里相处时,裴年钰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身份上的压迫,两人似挚友多过主仆。
然而这十年里,楼夜锋心中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掂量得明白,未曾有过半分逾矩之想。
平日里的相处归相处,可到了这等大事上,裴年钰是主,他是仆,两人之间的身份如同一条天堑般不可逾越。他胆敢欺上瞒下设计主人,这是在挑战裴年钰作为主人的威严,无疑是重重地踩到了上位者最不能容忍的底线上。
情分二字终究是不会再有半点份量了。
这一点,楼夜锋比谁都清楚,他最初设下此局之时,便没想过主人还能留他一命,他早已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做这事的。
这么多年里,他在宫中陪着裴年钰经历了无数风雨,也见识了无数其他主子手下胆敢越矩的影卫的下场,他从未奢想过主人能因为情分二字而对他有什么殊待。
影卫承主信任,以身护主,一身武艺报与知遇之人。说出去好听,但终究不过是主人手中一把刀罢了。
一把刀要如何才能让主人用起来趁手无非两条
好用,听话。
可他现在武功已废,再无用处,触犯的又是上位者最为忌讳的越权伤主之罪。这两条能够证明影卫价值的筹码他已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