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遥提着水壶,给屋里屋外的盆栽挨个浇水。
浇水不是时间一到,一股脑把水倒进去就可以的。得按植物类型,再看土壤的干湿情况,酌情浇水。叶上积了灰尘,还得拿湿布擦拭。
是细致活。
家里的活物,基本上都由翁遥来照料。
以前的时候,她有时忙起来也不着家,特意留了纸条,告知堂姐每盆花的照料方法,堂姐视而不见,导致她常常好几天后回到家里,发现植物几乎枯死,只得急忙补救。去年夏天,和堂姐吵完一架,彻底搬出屋子,只抱了一盆兰花走,对于其他留在那里的盆栽,心里沉重地已有了结局。指望堂姐把那些花草照顾好,等于眼睁睁目睹它们等死。每每想起,翁遥都觉得抱歉。
时隔大半年之后回到堂姐家里,竟发现家里的植物不仅没死光,数目比她走前还多。这样的事发生在嫌弃过植物跟她抢氧气的堂姐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
翁遥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当时正值堂姐陷入舆论的旋涡,真真假假、真中掺假的经历到处流传,网上群起攻之,翁遥也没有契机和心情询问堂姐突然养花的原因。她能做的,只是在外头的时候,不给堂姐添麻烦;到了家里,在堂姐深夜忙到忘了吃饭的时候,烧点东西给堂姐吃;其余的,就是把屋子里的植物统统照料妥当,将它们安置在恰当的地方,让家里看着生机勃勃,不使人陷入抑郁。
她的体贴还没持续多久,就发现堂姐不愧是堂姐。这种足以断绝演艺生涯的危机,被堂姐迅速晃开揭过,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堂姐紧接着开始忙于我也是的宣传和扩散,接很多的采访,出席很多的活动,抓住契机,不仅让自己从一个二线演员,成为了闻名全世界的公众人物,还把事业推到了下几个阶段,生意的规模和范围都扩大了几倍不止。有次堂姐一身酒气地回来,和以往一样,翁遥连忙去扶,然而堂姐却没有醉,稳稳地走进屋子,眼神明亮地说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喝醉了。
忙起来的时候,堂姐每次回家几乎只是为了洗澡和换衣服,觉很少睡,经常深夜打着电话或电视视频开会。出席见面的人,都是在新闻频道和报纸的新闻版上里出现过的。不少人拐弯抹角找到了翁遥这里,说想给翁楠希拍纪录片,想为翁楠希出书,想让翁楠希担任某部电影的制片,想请翁楠希为某个公益活动站台目睹着堂姐接触的人和在做的事,翁遥只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哪里还敢用“为什么养植物”这种小事占去堂姐争分夺秒的宝贵时间。不敢的。
正当翁遥以为养花的疑问会存在心里很久,久到她忘了问题或堂姐忘了答案的时候,某天,堂姐却主动说了养花的原因之一。
为了收信。
堂姐指挥助理和司机,将一盆幸福树安置在了家门口外面。说这种树听说很好养,这样她就不会再错过收信时间了。
翁遥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收信关养花什么事。堂姐不在意也不解释,只是说,养了幸福树就会幸福。这种哄小孩子的说辞,翁遥更不相信。她从没听过幸福树有这种类似吃了全家桶就是一家人、吃了我做的老婆饼你就是我老婆的奇怪花语、树语。
翁遥也没再追问。
既然堂姐不愿多说,她的好奇心也就到此为止。
曾经的她就因为过剩的好奇,从而胡乱揣测堂姐的生活,自以为是地笃信了很多臆想出来的东西,结果给很多人带来了麻烦。现在的她闯荡过社会,品尝过做错事的后果,见识过人心的复杂、舆情的反复,已经成熟多了,收好了自己躁动的好奇心和表演欲,对自己不了解的事,不会再轻易发表看法;对亲近之人的生活,也会把握好分寸和距离。
去年夏天,搬家离开前对堂姐说的那些话,翁遥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羞愧。她以为堂姐对于韩觉的情感,不过是恋爱时纯粹的利用,是分手后见不得对方好的后悔,所以狂妄地说了很多伤人的言论。
她搬回家住以后,姐妹两人也没聊这事。她们俩就像闹完别扭的家长和孩子,坐下来吃饭说话,就等于心照不宣地揭过不快,重归于好。但所有事关韩觉的话题,双方始终默契地不去提及。
翁遥浇完了客厅的盆栽,拿着水壶进到书房。书桌上有一盆和平百合,白色的花朵垂着头等水来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