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目瞪着他,要是再这样顶撞下去,还说什么曲线救国,真的是小命都不保了。来辽阳的路上,我就劝诫过他无数次了,这里是辽阳,是大金的都城啊,他若是口无遮拦,老天爷有心只怕都救不了他。
“我”他还想争辩什么,被我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只好咬牙认错“小人真的不知所犯何事,何罪之有。小人冤枉,还望四贝勒明察”
我跟着磕了个响头,求情道“求四贝勒明察秋毫,不要误杀了无辜之人。”
我双目紧阖,额头贴在冰冷的地上,更看不见皇太极脸色的变化,只是在等着、等着等他收回成命。他是气到极处了,才会这样不假思索地要杀了孙行。我相信,他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草菅人命的人。
终于,我听到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来人,拿纸笔过来。”
卫兵们的动作很迅速,立马便拿来了纸笔,摆在孙行面前。
“我可以饶你一死。但我要你现在立刻,就写休书。”
休书我心下沉痛,他在意的竟是这个,那他先前所指,孙行偷窃之物说得难不成是我吗
听到这儿,孙行有些莫名其妙,朝我抛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不过是一纸休书罢了,我跟他本就是假的夫妻,为了此次计划而做的掩护。既无夫妻之实,这一纸休书又能算什么呢他独身一人,寡不敌众,当然要保命先了。
于是孙行利落地写好了所谓的休书,卫兵将宣纸转递到皇太极手上,他逐字逐句看过后,才收敛了几分怒意。
李永芳看着这一出闹剧落幕,连忙来打圆场,“既然他有冤情,四贝勒今日就放过他吧。至于他到底偷盗与否,我李永芳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好给四贝勒一个交代。”
皇太极未置可否,微一颔首,双手搭在我的手臂和腰身上,把我扶了起来,随之将我紧紧地圈在了他的怀中。
“既然已写休书,那此女便是自由之身了。今日我就带走了。”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连李永芳也不敢有丝毫的驳斥,只能弯腰奉承道“那是自然,四贝勒请便。”
走出李永芳的府邸那一路,我的步子都有几分游离,虽然皇太极紧紧握着我,我却仍是心有余悸。
我想起了刘兴祚对他的描述,想起了他方才冰冷地说要斩了孙行时的神色。那样阴鸷难测,没有半分怜悯。一条人命,如今在他口中竟是这样轻贱与他相识十数年,虽然聚少离多,但却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狠辣的一面来。今日一见,唯觉痛心疾首。
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六年,我们都变了。
六年,我满心牵挂着的,除了他,还有那辽东战事。我不惜为了那辽东百姓,而一次次的骗他。而他呢六年,他已是三十而立,再也不是那个会在河边洗战袍的少年了。这些年,他四处征战,杀过的人只怕是数不清了,多一个孙行或是少一个孙行,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分别呢
时间,真是个残酷且现实的东西。任由谁,也无法阻止它的脚步,无法抵抗它的试炼。
昨晚,我们能心平气和地坐在城楼,看那漫天星辰,逃避这六年间发生的一切。但逃避,只能换来片刻的温存罢了,事到如今,我们已不得不面对彼此。此时此刻早就面目全非的彼此,而并非是回忆中的那个他。
他招来了轿辇,将我送回四贝勒府。临别时仍温声和我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府歇息也去陪陪豪格吧。”
我心生惧意,连忙拉住他的手,道“不要为难李永芳的旧部们了,若非他们,我也到不了辽阳”
“我知道。”
他没有多言,拉下轿帘后扬长而去。
此事一出,孙行肯定会及时禀告李延庚,他们一定会有下一步的举措。我看得出来,若说李延庚曾想过要劝降李永芳回明,这还可以成立。但刘兴祚的目的,本就不是李永芳,他将宝都押在了复州。比起李永芳这块硬骨头,复州才是他此番谋划中所志在必得的。多半是先前已用尽了办法皆无果,才料想,或许唯有我才能帮他说动这个情。
我忐忑不安地回了府,豪格早早就在院子里等我了。
“姑姑”
我心怀歉意,看着他满心期待的眼神,唯有抱歉道“我还未得机会去找你额娘,就被你阿玛给抓回来了。对不起。”
豪格一下泄了气,眼看就要哭了出来,我连忙蹲下身子去,捏捏他的脸蛋,“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
他瘪着嘴嘟囔“谁说的我也想你,只是只是没有像阿玛一样茶饭不思罢了。”
我牵过他来,又耐心地问“四书五经呢,有没有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