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庚将孙行一众人先行支走安顿,然后关上了屋门,只留我与他和刘兴祚三人。
我心生畏惧,看来他们接下来要谋划的事情,连王化贞也并不知情,才要支走他的耳目。
“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刘兴祚似本就无意向我隐瞒,直言道“无论广宁是否能守住,我都会组织金州、复州、海州、盖州四卫数万汉民百姓,一起逃往明朝,脱离奴役的苦海。”
“叛逃吗”
没想到这个刘兴祚,居然有如此不要命的谋划这可是叛乱呐哪怕是大明对待农民起义,也是出兵武力镇压,更不要说金人对付汉人大规模的叛乱,一定会以血腥镇压收场的这个刘兴祚,他不要命了吗
“当年炽手可热的正红旗,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出路了。我本就是汉人,为金所虏,一心向明。往后再跟着个没有出路的主子,日后这位四贝勒登基了,以他的手段,难保不会除之而后快。与其等死遭殃,不如早日谋划,回归大明,力求光复旧辉”
刘兴祚凝重地望我一眼,“我救不了天下,但若能救这复州万计百姓,也算死而无憾了。”
原来方才他们的一派说辞,皆是说给孙行那一众人看的。他们虽为李永芳的旧部,但早就跟了毛文龙,归顺了王化贞一党,如今是这王化贞在辽阳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而按他们二人如今的谋划涉及来看,我要做的,远不是想要招降李永芳这么简单。只怕连先前迷惑皇太极所言,也并非他们的真实意图。刘兴祚此人我从未有过接触,单从他蛰伏建州十数年,为举大事来看,我便觉出此人城府并非一般的深。能忍辱负重十多年,只为等待一个时机,这是绝非常人能有的意志。所以他的言辞,我不能全部相信,所以我转向去问李延庚。
“李延庚,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在你们的计划里,我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李延庚他至少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对于他的脾性,我多少还有几分把握。他自小就和李永芳两人水火不容,为了忠明还是降金争执了无数次。此意志在他心中已是根深蒂固,他会做出与刘兴祚合谋之举,是意料之中。我知道,他是个除了忠明之外,别无二心的人。
面对我的质问,李延庚陷入了沉默。
我们三人就这么对峙着,最后还是刘兴祚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
“其实告诉她也无妨”
李延庚仍是警惕地问了一句“你跟王化贞,是什么关系”
“我跟王化贞一点交情也没有,我对朝局也毫不关心。我只想知道,在你们的计划中,我的结局会是怎样的”我抓着李延庚的手臂,寄希望他能松口,“我只想活着你知道的,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只见他二人交换了个眼色,还是刘兴祚与我摊牌道“朝廷里东林党和阉党势头皆不小,哪边我们都得罪不起,王化贞是那东林党首辅叶向高的得意弟子,我们只能借他的权势,来演一出好戏,匡正朝纲。”
东林党阉党
“什么意思”
我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觉得,这里头的水恐怕比我想象得还要深得多。
李延庚阴霾着脸,说道“经抚不和,广宁败绩已现。从前都是朝野不合搅乱辽东,如今,我们要以辽东之乱,来拔了这几颗蛀齿。”
我咋舌“难道,你们这么大费周章是想一举扳倒东林党”
我是个不懂官场沉浮、党派纷争的人。光是赫图阿拉城里头的关系,我都快难辨高低了,更别说是党羽林立的明廷了。关于神宗去世后的时局,我只知道那阉党首领是遗臭万年的太监魏忠贤,而王化贞是东林党力举荐来巡抚辽东的,除此之外,我几乎是一无所知。
刘兴祚自嘲地摇头,“东林党也好、阉党也罢,都不是我们能扳倒的。我们只不过想顺水推舟罢了。如果这广宁注定是要失守的,倒不如让那狂妄自大,好大喜功的王化贞背这个锅,也好让东林党栽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