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又睡着了。
闻衍陷入沉思他唱歌有这么催眠吗
可能是方才唱得太入迷,他连顾剑寒什么时候靠在他肩上的都不知道,唱着唱着觉得肩膀有些不得劲儿,偏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因为顾剑寒轻轻靠在了上面。
也许只是因为太困了。
“师尊”闻衍压着嗓音唤了一声。
两人离得太近,他甚至能听见顾剑寒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鸦色长睫扑在憔悴的眼窝处,胸膛太过单薄,消瘦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软垫上。
还皱着眉。
在云冰亭里坐着很是凉快,闻衍暂时不想走动,只是山风越来越大,他自己额前过长的发被吹得糊眼睛不说,顾剑寒的长发一直往他的身上狂舞乱打。
闻衍眺望了一会儿远方重重叠叠的黛影,紫烟暮色将天地渲染得格外凝重,漫天星辰也过于晃眼,看不太清楚的时候确实有着朦胧而远的美感,可是当他垂眸看见身边人过于清晰的安稳睡颜时,又觉得凑近细看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一颗孤星未必没有熠熠星河漂亮,闻衍想,即便他此时不够耀眼,太过狼狈,非常寂寞。
顾剑寒
闻衍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反复咀嚼这个冰冷的名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傻傻地默念一个人的姓名,只是觉得此刻无事可做,索性呆呆地默念起来,用以将时间消磨。
他甚至不敢念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云冰亭上的冰灯开始滴滴答答地落着水花,闻衍担心他师尊这豆腐渣工程趁他不注意偷偷融化,便先抱起人回屋了。
顾剑寒身形修长高挑,然而抱起来却轻得要命。他太瘦了,闻衍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总觉得抱起来这点重量掂两下就没了,心里不踏实。
他轻轻靠在闻衍怀里,眉心贴在他颈侧,闻衍这才惊奇地发现他师尊的眉心此刻居然是滚烫的,在那颗朱砂痣的位置,是与他身上其它地方截然不同的炽热。
他抱着他走的时候,那条单穗流苏就那么一下一下地,不紧不慢地晃,像是在模仿他极度缓慢的步调,又像是在衬托他极为腾涌的心潮。
其实只是抱一只形销骨立的小猫咪回个屋而已。
这条路本就不长,走得再慢也用不了多少时间。闻衍不知道为什么不太高兴,不怎么想就这么直接进屋了,于是“忽然想起”自己的纸飞机还在亭子里,兴高采烈地抱着人又慢吞吞地回去拿纸飞机了。
纸飞机拿完还不够,那个小案和软垫也得拿走,不然被冰水打湿了怎么办。
一趟没办法拿走啊,他怀里还抱着他熟睡的师尊,很遗憾,只能一趟一趟地搬啦。
他真是太聪明啦
不知道搬了多少趟,直到那里除了一个空空如也的亭子再无其它,他才失望地转身离开。一口气还没叹一半,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蠢事。
好在怀里人还是一副安睡的样子,没有一丝要醒来的征兆,甚至还因为被他抱了太久的缘故,脸颊泛起了一点温热的薄红。
闻衍伤心地想,他一定是太久没做题,脑袋生锈了,人也跟着变傻。还好顾剑寒没醒,到时候他解释不清,一定又会挨骂。
他加速回了屋,轻手轻脚地将顾剑寒放到榻上,帮他脱了靴袜和外袍后潦草地擦了擦身体便盖上了被子。顾剑寒平日里并不出汗,身上也总是一股莲子清香,哪怕是夏天不沐浴,闻衍也只会担心自己的床褥会不会把他弄脏。
他自己冲了个澡,便也爬上榻睡觉了。他很想靠顾剑寒近一点,因为盛夏夜晚很热,而顾剑寒身上很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却和以往不太一样。
靠得越近反而越热了。
闻衍这种睡眠质量超好入睡速度超快的平平无奇睡觉小天才,今晚居然
失眠了
才经历洗经伐髓的他其实身体很累,但头脑却贼精神,他不敢看身边的顾剑寒,越看越觉得温度越高头脑越清醒。数了几千只羊又数了不知道多少颗星星,最后还是在一阵柔和的冷香中沉沉睡去。
而那时已经是丑时末了。
顾剑寒察觉到枕边人不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这才起身将手中的安魂香放在他枕旁。
他衣襟有些开,闻衍不太会系他那种繁复的衣带,给他弄得很乱。他如瀑乌发披散而下,长簪安安稳稳地躺在不远处的书案上,被月光镀上一层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