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那边宅邸,由南京都察院抄没,京师的宅邸,则由奚桓带人查抄。这日奚桓带人在潘家抄检,在厅上坐着,等一干差役将东西装箱录账。听见满院子哭声震天,惊雀唬鸟,走出来一瞧,除潘懋带往乡下去的几十个下人,其余人皆用绳索牵了,一个个录了姓名,由差役押走。
他翻了几页账本,仍旧递与差官,不想一扭头,见一群差役抬着十几口箱子过来录账核账,箱笼一一打开,里头皆是古玩字画,金银器皿,正有一样金座玉面观音像奚桓瞧着眼熟,心下大喜,去拿起来翻了底座一瞧,下头刻着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可不是他家的东西?原是给了花绸填嫁妆,如今却流落在这里。
奚桓暗笑果然当初所料不错,忙拿出来,吩咐一众差官,“将这些东西都一样一样拿来我过目抄录,少不得,还能扯个人出来。”
当日奚桓便拿了搜捡出的东西,装了箱对差官说要抽调证物,便抬着往刑部去。
他刑部的上峰姓齐,这位齐大人因他是首揆之子,待其十分周到照顾。眼前拣了张顾恺之的画展开来,面色稍惊,扭头打趣他,“未必你是来给我送礼的不成?免了免了,你这些东西,哪样拿出来不是价值千数?我可不敢收。”
奚桓睨眼冷笑,“我不是来送礼,是来报案的。”
“这倒有趣,你报案不往顺天府去,到刑部来做什么?是什么了不得的案子?”
“案子倒没什么了不得。”奚桓反剪着手,使差役将满箱财物罗列出来,“这些东西,原是我家的财物,那年给我姑妈充作嫁妆,送往单家。可今日却在潘大人的府中抄检出来,我可没送过潘大人这些东西,那么潘大人是从哪里得来这些东西,大人细想想?”
那齐大人稍稍领会,只当奚家与单煜晗因休妻之事有了过节,眼下有意要整他,便重新细瞧起那些财物来,“都是些要紧的东西,平常节礼往来,谁会这么大的手笔?少不得单家也与这潘凤有些瓜葛。单煜晗几年内从太常寺寺丞荣升到礼部侍郎,恐怕还是这些东西的缘故。”
“潘阁老任着吏部尚书,多少人的调任都是潘凤在为他推举,少不得都有收礼授官的情况,大家同朝为官,原本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了,犯不着追根究底。可我家的东西跑到了潘凤的府上,未免以后说不清,还是现查明的好,大人说是不是?”
齐大人暗暗忖度,这单煜晗若从前有潘凤这个靠山,眼下靠山也倒了,在朝中势单力薄,眼前又有贿赂的罪证,要办他也容易。况且奚桓既有这心思,少不得要全了他的意。
思及此,便点点头,“有理,这些年,从地方到两京,多少人跑关系走门路,送礼贿赂,把朝纲风气搅得乌烟瘴气。正好如今有了赃证,索性就揪这么个典型出来,上奏皇上,下达百官,正一正这股以贿授官的歪风!”
如此,便握着这些脏物,往都察院大狱里提审潘凤。潘凤一瞧,想起单煜晗先前几番欲同他撇清关系,心里大呼痛快,一股脑将从前收礼举荐单煜晗的事情都拱了出来。
可怜那单煜晗,还如梦中不知危,正是:是非窟里功难就,名利丛中果怎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