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甯也笑,帖子阖起来搁在榻上,吃了杯酒,“单家好歹是侯门之家,虽不济了,可烂船也有三千钉,你这陪的单子未免不好看。我已叫人另添了一些上好的家具,头面首饰办了两箱,料子办了一百,另两处庄田,人嘛外头还是这两处庄田上的人,内另挑几个知事的婆子一齐陪过去,就妥帖了。”
“我心知你要添东西,可哪里要这样多?”奚缎云乍惊,筛了酒与他,“别的倒罢了,两处庄田哪里使得?不要不要,你收回去!”
“瞧你,又跟我计较起来了,我膝下就桓儿一个儿子,纵然往后我死了,他的开销也有限,能吃得了多少去?况且他是男子汉,自然该自己去挣下家业。我家祖上传下来的田地也多,二弟的归二弟,我的就都给了桓儿,他就是几辈子也吃不消。两处田庄在西郊,共一百二十亩地,仍使原来的人打理着,妹妹有田产倚靠,就在单家不顺心,也不怕什么。”
一席话说得奚缎云泪眼盈盈,奚甯抬头一瞧,搁下牙箸牵她过来,“你瞧你又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奚缎云啜泣不止,绢子蘸个不停,“原不该要你的,可我这个做娘的没出息,没有这些东西,又想叫女儿过好日子,叫我推拒,我还有些舍不得……”
她的眼泪比春天的雨还多,一哭起来就叫奚甯有些手足无措,忙圈她在怀里,“这有什么好推的,不过一点点身外之物,妹妹好才是要紧。”
“拿人手短嘛。”她折颈在他肩窝里,有些小女儿的娇态。
奚甯握着她的肩退开几寸,看见她腮上挂的泪痕,像她的足迹,纵横交错地走过他心里。
他牵起唇角,冷硬的脸便融成一片温柔,“拿我的却犯不着手短,我倒使不着什么钱,穿几身衣裳也有限,既不贿官,也没那闲功夫去享乐,不过府里的开销罢了。”
绮窗上金波渐转,暖暖落在他的肩,奚缎云闪烁的泪花似流星消逝,揪着他肩上的衣裳,瘪着腮为他抱不平,“你挣下这么大的家业,自己却每日担簦不歇,也怪苦的。”
“男人嘛,公为社稷,私为家兴,一生使命不过如此。”他缓缓拔座起来,举步往床上去。
“你不吃酒啦?”奚缎云坐在榻上,歪着脸眱他。
“不吃了,想歇回儿。”说话倒在枕上,既不撒帐,也不盖被,须臾呼吸加重。
秋风渐凉,奚缎云听见,叹口气,悄步捉裙过来,牵了被子为他盖上,正举手放帐子,倏见他一把蹿起来拽她的腕子,将她拽倒下去滚了个圈儿,可恶的笑颜便罩在了她头上。
褥隐芙蓉,乱糟糟地缩在一边,奚缎云瞥一眼,似拒似嗔地偏着脸,“你装睡啊?”
“不装睡,怎么哄骗你过来?”奚甯一只手揿着她的腕子摁在枕上,另一只手伸出个指头,勾着她衣裳的掩襟,目光钻入衣缝中,隐约见里头穿着绾色的肚兜,纺着葡萄连枝纹,枝叶纠纠缠缠。
他的手爬上去,解她脖子上的子母扣,嘴巴亲了她一下,凑得近近地吐气,“我还有一个时辰的空,午晌去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