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避开辛万青的监视混进宫去并非易事。
柳竹秋让陆君越以宫里的名义到后面街上的布匹行收购了一千匹白麻布,她躲在装布匹的箱子的里,由车辆运送入宫。
这样还可迷惑外界,让人以为皇帝快死了,内库的白麻不足,皇后才派人出宫采购。
宫门的守卫不敢检查皇后的人马,陆君越带人抬着几口装布匹的箱子回到长春宫,打开其中一口,放柳竹秋出来。
冯如月拿出涵养,以不计前嫌的态度接待她。
看到皇后憔悴的面容,红肿的双眼,柳竹秋不再质疑先前接收到的情报。
朱昀曦确实病危了。
“娘娘,云杉已携陛下密旨进京,接管司礼监,随后就会进宫。那辛万青是钟启宇少子的密友,或许与浙派官员勾结,参与谋害窦妃母子和陈维远。臣女担心他会加害云杉,还请娘娘出面护佑。”
她呈递的消息吓住冯如月,详细追问一番,胸口白兔乱跳,变色道:“陈维远竟是辛万青害死的?此人现掌管禁宫事务,若要加害陛下和后妃该如何是好?”
柳竹秋说:“御马监的掌印李格乃先帝亲信,当年阉党谋反,他率众护驾功劳颇著,陛下即位后继续重用他,现正命他提督京营。娘娘可发密旨召他回宫,有御马监坐镇禁宫便掀不起大动乱。等云杉入宫就职,控制了司礼监,辛万青就是有心作祟也没那个能力了。”
她和云杉约好,让他从东华门入宫,请冯如月派亲信前去接应,以免遭歹人暗算。
冯如月依然命陆君越带领一百人手去东华门等候,对柳竹秋说:“乾清宫那边多是辛万青的人,妹妹此刻还不便前往。我先去叫僖妃过来陪你。”
她重返乾清宫,故意当众责骂春梨。
“本宫刚才身心疲惫,没精力罚你。你恣意撒泼,□□御医,顶撞本宫,已触犯宫规,念你怀有龙种,本宫姑且轻罚。本宫刚命人取两千匹白麻缝制孝衣为陛下冲喜,你去长春宫督办此事,尽点该尽的心意吧。”
春梨听出这是暗号,猜测柳竹秋已进宫了,忙恭顺领旨:“谢娘娘宽宏,陛下身边一刻离不得人,臣妾走后还请娘娘多费心。”
冯如月知道辛万青和浙派有勾结,提防他弑君,春梨走后她便寸步不离守护丈夫,让辛万青待在一旁候命,就此困住他。
春梨赶到长春宫见到阔别多时的旧主。
柳竹秋看她头梳多宝?髻,身着富丽宫装,已是尊贵的王妃扮相,再看看她隆起的肚腹,心中叹惋不已,先屈膝向她行臣礼。
春梨急忙拦阻,含泪恳求:“小姐切莫如此。”
柳竹秋说:“娘娘现是贵人,臣女不能失了礼节。”
春梨屏退侍婢,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看她精气神都还健旺,这才放心开口:“小姐还在怪我任性妄为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遵循你和蒋妈的教诲啊。”
事到如今责怪她已于事无补,柳竹秋叹道:“娘娘的心意我都明白,可你牺牲的未免太多了。”
这丫头是她一手养大的,虽为奴婢,却没受过下人的委屈,二十出头便要在等级森严的宫廷里度过一生,就如同从亮处踏入深不见底的黑巷。
春梨久久望着她,忽然露笑:“小姐不用怜惜我,我一点不委屈。管子说得好‘君子使物,不为物使’,每个人读这句话都会有不同感受。我的理解是人要学会利用外界事物,而不是受外界牵制。对我来说皇宫和深宅没有区别,我从小住在深宅里,跟你读书习文,听你解说天下事,并不觉得压抑憋闷。最近这两三年跟你四处游历,眼界开阔,见识也增长了,已能领悟‘心中有天地,不为外物欺’的妙谛。紫禁城只能关住我的肉身,我的心依然是自由的,而且正在向我期待的目标靠拢。”
柳竹秋记得她曾分析说女子想掌控人生须得找个能受其控制的男子,而最听女人话的男人就是“儿子”。
瞅一眼她的孕肚,凝重发问:“这孩子是你自愿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