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莅临寒舍,柳竹秋这厢有礼了。”
她行女子的万福礼,萧其臻越发无措,侧着拱了拱手,没有回话。
柳竹秋好笑“大人并非初次与我会面,为何这般拘谨”
萧其臻脸像涂了朱砂,窘道“之前小姐都以男子身份示人,今日着女装,又在贵府内宅中,恕萧某不敢唐突。”
憨拙样逗笑了春梨,也让柳竹秋叹惋。
他就是这迂木的性格不对胃口,假如做了夫妻,今后在闺房内也一板一眼,绳趋尺步,岂不无聊透顶
春梨看不惯他,直接取笑“我只知道杨布家的狗是凭衣服认人的,没想到人也如此。3”
柳竹秋佯怒“死婢子,胆敢戏辱贵客,怪我平日太惯着你,倒叫你忘了尊卑”
春梨赶紧认错“奴婢对萧大人只有敬佩,怎敢戏辱他”指着画纸说“小姐请看,萧大人刚才不小心将洗笔的污水洒在这画上,奴婢还以为画会作废呢。谁知大人妙笔回春,愣是将污渍改成了池塘,画得真是天衣无缝呢。”
柳竹秋近前观看,很认同丫鬟的评价,由衷喜赞“萧大人画技竟如此高超,我原先还愁这一池败荷煞风景,犹豫要不要画。经大人这一番巧绘,非但不显破败萧条,还令整幅画面更具闲情雅趣了。”
她临时起意,请萧其臻为画卷题诗。
萧其臻婉拒“小姐在自家园中作画,亲自题诗更为贴切。”
柳竹秋反驳“正因为是自家的花园,每日瞧得腻烦了,无甚新意。不似大人初来乍到,更能触景生情。大人已慨赠一座池塘,何必再吝啬一首诗呢”
萧其臻不能回绝主人盛情,红着脸道声“献丑。”,提笔略做考量,写下一首五绝“静苑秋声满,花凋绿渐稀。鹭鸶凌水过,疑似白云飞。”
诗句质朴清新,颇有禅意,写景物能声色具备,动静结合,最妙的是信手写就,这份敏捷的才思就很可贵了。
柳竹秋爱好广泛,尤喜纸笔之戏,发现萧其臻这一长项,就将刚才否决他的念头暂时搁置。
人生本该雅俗共赏,谈情说爱不行,能交流书画也可算做伴侣嘛。
萧其臻涂改了她的画作,见到她本人,又应邀题写诗句,自觉逾礼过甚,不敢再做停留。等不到她开口评价,便说“令尊恐已会完宾客,萧某得回去了,就此别过,还望珍重。”
他走得好快,俨然落荒而逃。
春梨嗤笑“好个书呆,跑这么快,打量有妖怪要追着吃他呢。”
柳竹秋轻扬微澜的心湖重归死寂,衣冠禽兽固不可取,道学先生亦是难缠,不由得想起坊间流传的一则笑话。
一个循规蹈矩的秀才新婚之夜与新娘行周公之礼,入喜帐后先作揖道“吾欲,不知娘子尊意允否”,新娘回“官人从心所欲。”,他便答“既蒙俯允,请娘子展股开肱,学生无礼又无礼矣。”,新娘吃痛,他又一本正经对曰“徐徐图之,则茅塞开矣。”4
萧其臻迂不到这地步,但至少有一分神似,倘若时时刻刻拿腔作调讲礼节,再没个随心所欲的时候,那还叫什么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