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渴了。”她说,“我准备去倒杯冰水。”说着便脚踩楼梯从二楼下来。
宿舍里的所有人都在向明美行注目礼,暗处,一双双眼睛盯着她看,与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一样。
畏惧的、信服的、厌恶的、嫉妒的,总之什么眼神都有。
她当没有感觉到那些视线,利落地向前走,寝室的门被推开,然后又关上,咔嚓一声过后,一道门隔出了两个世界。
沉默的寝室恢复了喧嚣。
“吓死我了。”一女生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我还以为小早川要发火了。”另一人说,“她好像一向不喜欢其他人在背后议论人。”
“哎,有吗”
“上次我说隔壁班的浅上好像整容了,她的表情不就很一言难尽吗”
“不过这样议论好像确实不太好。”
“哎,你不是吧,刚才不还说得很开心吗而且小早川只是喝水啊,也没有说些什么。”
“嗯嗯”
气氛确实没有刚才好。
九州,佐贺,22:40。
心野长枝有入睡困难的毛病。
说是毛病,不如说是长期过黑白颠倒生活留下的后遗症,还有各种心理创伤,人生经历丰富成她这样,想要过得多么健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睡不着的夜晚,有的时候她会选择听听音乐,看看视频,看看书,等到了九州之后,就多出了一项新的打发时间的方式,在旷野上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佐贺福利院在郊区,四面都是田野,她走在清冷的夜光下,想到了太宰的那张脸,表情就不由自主变得古怪起来,以“气不打一出来”称呼更恰当。
“那家伙,真是开什么玩笑。”她对着空中挥拳,“说什么太巧了,虽然我没有跟他说过是在哪家福利院做义工,但以他的脑子还推理不出来吗今天早上忽然下我一跳有意思吗差点就失态地叫出太宰老师了。”
她的拳头相当有力,像是挥出直拳似的打了好几下空气,风被破开,包裹着他的拳头。
“长枝酱长枝酱”不远处忽然传来游魂似的声音,心野长枝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幻听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她对着幻想中的太宰影子挥拳时,听见正主若影若现的声音,也是很正常的吧
“长枝酱长枝酱”声音越来越大,呼喊得越来越有节奏,这回就算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了,长枝被迫抬头,四处寻找着太宰的影子。
这里的田是水田,水田的底部是淤泥,她一路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了下半身子现在淤泥中的太宰治。
“你在做什么,太宰君。”说话的时候,已经有连续几个十字绽放在她的额角上了,仿佛太宰治不给出合适的理由,她就会把对方的脑袋也按到淤泥中清醒清醒一样。
“我在自杀啊。”他说,“前两天看过一种新的死亡方式,就是说古时候的高僧啊,在死前都会把自己封在木桶中,庇护的村民在地底挖一个大坑,随后把桶放在里面,从上往下填淤泥,等到人被淤泥淹没后再停手,高僧被在地底封存一个月,要是愿力足够强的话就会成为肉身佛哦。”
长枝一脸冷漠地说“那请你安静地去死。”说着就要离开。
“我当时听说的时候,觉得好厉害啊,这种自杀方式,但等到进入淤泥坑之后才发现,人被困在泥土中其实非常痛苦哦,而且现在因为下半身都陷在稻田中了,不能往上也不能往下,就更难过了,”他说,“所以长枝酱,摆脱你把我拉出来吧。”
最后,一脸冷漠的长枝还是把太宰弄出来了,而且为了不给当地的农民添麻烦,两人还拿着铲子,一铲子一铲子把坑洞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