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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不对,什么都不对。
这小城镇本来就没几家旅馆,问一家爆满一家,兜兜转转终于找到剩了一间标间的,林深青已经没精力再折腾。
她拖着快散架的身躯打开房门,被扑面而来的潮气和腐木味呛得一阵反胃,满脑子只有四个字:何苦来哉。
“你在这里等会儿。”贺星原先她一步进门,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床铺、门窗、浴室,然后才回头说,“进来吧。”
林深青进去后瞄了一眼浴室盥洗台上的用具,看只有最普通的牙刷套装和沐浴套装,唉声叹气:“不卸妆,我脸会烂的。”
刚才她就说要去超市,他非说天气太差了,先找间旅馆。
“会让你卸的。”贺星原语气淡然,让林深青觉得,他根本不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懒得再跟他理论,想烂就烂吧,活该她撩骚撩到弟弟,要这张美绝人寰的脸还有什么用!
林深青倒头躺下,因为太累了,也没计较这床单有股陈旧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在推她。
她睁开眼,看见贺星原拎着几个购物袋晃了晃:“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我再让人买。”
袋子上熟悉的品牌标识让林深青差点热泪盈眶。她坐起来翻找一通,发现从卸妆到护肤到化妆,什么都全了,而且还是她在家用惯了的产品。
“了不得,”她张圆了嘴看他,“你会变戏法吗?”
贺星原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对啊。”
她被摸得浑身一僵,抱着购物袋奔进了浴室。
贺星原在她身后挠挠头,叹了口气。
等洗漱完,两人一人一张床躺了下来。
灯关上了,一切尘埃落定,林深青却反而没了睡意,来来回回辗转反侧。
贺星原起先安静躺着,听她翻身听得一片清明,也忍不住动了动。
谁都睡不着,可谁都较着劲不说话,好像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最后妥协的还是贺星原。
“其实我回过县城。”他突然说。
林深青没接话。
“是两年前刚考到航大的时候。那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大陆,县城变化太大,老巷的房子都重修了,我差点找不着路,最后发现我们家那块地盖了新的楼房,换了住客。”
林深青还是没说话,但翻了个身,把脸朝向了他声音传来的方向。
贺星原也侧躺着面向她:“我想去看看爷爷,却看见隔壁窗子紧闭,铁门上也落了不少灰,问了附近的邻居,才知道他搬去城里了。”
是有这么回事。林深青的生父满世界钻研酿酒工艺,国内长期只有她和爷爷,她大学毕业后混得风生水起,就叫爷爷别住破县城了,到城里来享福。
起先林忠廷确实来了,可过不了半年又回了老家,因为跟她闹翻了。
所以贺星原这一趟,去得不太巧。
“但其实如果我想找你,应该找得到。”贺星原皱了下眉头,“只是时间过去越久,越觉得没了那个必要。就像你上次说的,找到了好像也没什么事。反正我记着你就好了。”
“为什么记着我?”林深青终于开口。
“那你又为什么记着我?”
“死小子,我先问的。”
“我不知道……”贺星原答,“可能是因为,从我出生那一天起,所有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都很快乐。后来我们分开了,我也不快乐了。”
他的人生,迄今为止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全都有她参与。她离开后,他完整的家庭破裂,他来到新的住所,却依然漂泊无依,他过着富裕的生活,却依然颠沛流离。
对他来说,“林深青”这三个字,是一个跟美好划上等号的词。这样一种感情,绝对超越了友情,可延伸的方向又不是爱情。
应该说,在他们重逢之前,不是爱情。
“我说完了,”贺星原提醒她,“该你了。”
林深青很久没答话,最后不屑地嗤笑一声,却笑出了哭腔。
贺星原掀开被子下床,在黑暗里走到她床边,摸到她眼角的泪花:“直接说你也是就好了,哭什么,傻不傻?”
她的家庭也是从和他分离那天起分崩离析的。
他的答案又何尝不是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