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叹了口气,指了指岸上那连片的盐碱地:“咱们水师里的兵卒,除了从军山和山阳带来的老部下,大多都是这附近的人家。
沿海一带土地贫瘠,所产不多,即便多是煮盐为生,却又遭受世家豪族的盘剥,各个一贫如洗。
现在的好儿郎,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谁愿意来当兵?
还一当就是三年!给大伙发点钱发点粮食,送回家去也能抵得上一些日子,或许这点东西就是一大家子活下去的希望。”
现在的“靠海吃海”可没有后世那么惬意,船舶落后,网具简陋,就算大海里鱼虾成群,实际上出海劳作一天的渔民,也没有多少渔获。
盐碱地不能种粮食,煮盐又被世家豪族把持,所以沿海的居民比之内陆要苦得多难得多。
常茂心里一愣,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也过过普通百姓的日子,自然对于兵卒的困难做不到感同身受,兀自说道:“可是这是大罪啊……”朱振反问:“会杀头不?”
“呃……”常茂噎了一下:“这个自然不至于,但是……”“还有什么但是的?
本伯身上这罪名,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比这个罪名小?
只要不能杀头,随他们的便。”
朱振大大咧咧一挥手,很是霸气。
常茂没话说了。
这位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破罐子破摔了已经……朱振又想起一事,将盛庸叫了过来:“嫂子快到了吧?
给你也放个假,回朐县去杨勋哪里支取五十两银子,一定要好生安顿嫂子。
一个女人能在爷们儿最落魄的时候不离不弃,能陪着你吃苦,激励你上进的斗志,应该爷们儿去珍惜,哪怕宠上天亦不为过!”
盛庸心底感动,脚下却迟疑:“这……”他亦是知道麾下的兵将擅离军营,朱振可是要遭受处罚的。
朱振瞪眼道:“说了没事就没事,放一百个人,那帮家伙没心思盯着本伯这点小事。
快去快回,若是耽误了启程的时间,休怪本伯将你划入逃兵的名册!”
“遵命!”
盛庸再不多说,转身大步离去。
朱振堂堂一省平章、大宋伯爵、国公女婿,能够称呼他盛庸的妻子一声“嫂子”,这是何等的情谊?
咱盛庸亦是堂堂男儿汉,若是再多虚言反倒虚伪矫情了。
此恩记在心头,以后不论荣华富贵还是落魄潦倒,咱就跟着伯爷鞍前马后,鞠躬尽瘁!船尾处,刚才还担心的不行常茂正大大咧咧的在跟着戚斌学习撒网。
撒网看似简单,实则大有学问。
首先要力气大,这时候可没有后世的尼龙线,都是麻绳,遇水浸泡之后愈发沉重,想要将渔网撒出去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达到笼罩最大程度的海面,既要有大力气,更要有技巧。
常茂第一下就将一块渔网如同石头一般丢进海水里,“咕咚”一声沉了底,能捞上来了锤子?
不过慢慢的几次实验之后,手法渐渐熟练效果也越来越好。
看这盛庸跳下战船撑着一条小舟沿着长江水道溯流而上,朱振便和刘青山踱着方步来到船尾。
甲板上已经有了杂七杂八的渔获,而且随着常茂技术越来越好,渔获越来越多。
这年头捕鱼不易,单单网具的简陋落后就闲置了渔业的发展。
就比如眼下这片海域正是后世中國四大漁場之一的吕四浴场,渔业资源丰富,可生活在这片沿海地带的渔民,却常常吃不饱饭……果然科学技术就代表着生产力!没有科学技术支撑,人们就只能生活在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
最后这一网足有三四百斤,刘青山和常茂光着膀子将网兜拽上来,两条膀子上的腱子肉坟起,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晕,这要是放在后世拍张照片传上网,妥妥的网红,圈粉无数。
周边的兵卒皆知这一网的分量,齐齐的喝一声彩,戚斌笑呵呵的在甲板上把绳扣解开,一大堆银光闪闪的带鱼就掉在甲板上如同黄鳝一样扭曲着身子准备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