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涯说“读书人,都是牛脾气,软硬不吃。”
“那怕是还不够硬。”潘如贵昨日丧了一臂,压抑的怒气正无处可撒。他由人扶着,到了高仲雄跟前,“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怎么反倒不懂僭越二字朝中事,朝中论,岂是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够左右的”
高仲雄见了这大名鼎鼎的花党爪牙,不禁挺身而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子监学生既然食君禄,便要忠君事如今皇上身边尽是奸佞,再不”
“奸佞”潘如贵冷笑,“好一句奸佞你是受谁指使,竟然敢毁谤朝廷,毁谤皇上”
“我是受忠信”
“废话少说。”潘如贵骤然令下,“你受阴人教唆,公然抗旨,煽动群党,毁谤朝野。此人不惩,律法何存,来人,给我拿下他”
高仲雄岂料他敢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拿人,当即撑臂在雨中,声嘶力竭地说“谁敢我乃皇上钦点国子监在学小人在前,阉人误国太后把持朝政不肯完璧归赵,该拿下的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拖走”纪雷见潘如贵已然大怒,立刻斥道。
锦衣卫上前拖人,高仲雄爬身欲起,却被拦住。他冲王宫的方向举臂高呼“今我之死,实为死谏阉人要杀我,那便让他杀皇上”
乔天涯勒住高仲雄的脖颈,他喘息不上,挣扎着断续地喊出话。
“皇上奸佞当道,忠义何存”
萧驰野暗道一声糟了。
接着果然看见三千学生群情悲愤,那一瞬间生死已被挤于慷慨悲歌之外。暴雨之间,群生爬起,冲向锦衣卫。
“阉人误国”招文袋被拽扯下来,砸向潘如贵,恨道,“奸佞当道”
纪雷慌忙替潘如贵遮挡着,护着人往后退,怒斥着“干什么谋反吗”
“这才是国贼”学生们撞着锦衣卫的阻拦,手指几乎要戳在了纪雷的脸上,唾沫星子呸过来,“国贼国贼”
萧驰野倏地把伞抛给沈泽川,疾步下阶。
沈泽川独自站在高处,冷眼看着人潮混乱,潘如贵被推回轿中,纪雷连鞋都被踩掉了。
“江湖多风波。”沈泽川遥遥地,冲纪雷低声念着,“纪大人,好风光啊。”
伞下轻笑渐起,他悠然地转了转伞把,又看向萧驰野的背影。
齐太傅和纪纲在檐下喝酒吃茶。
纪纲吃茶,说“杀了小福子,便是为了让川儿出去吗”
齐太傅小口小口地嘬着酒,舍不得似的,抱着葫芦说“谁知道呢,自个儿猜啊。”
纪纲转身过来,说“不论如何,他的安危最重要。”
齐太傅摇着葫芦,说“兵行险招,才能出其不意。你教了他功夫,为得就是让他身处其中临危不乱。安危有时须得抛开,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纪纲愁眉不展,看雨越下越大,说“你托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这叫放长线。”齐太傅抠脚,“不熬上几年再收网,捕的都是臭鱼烂虾。若是有一日,你我丧于中途,今日这个安排,便是他的保命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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