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孤独得近乎遗忘了自我的跋涉之后,乍然听到香菇的声音,那些因为急于找回阿羽而被她暂时搁置了的感情悉数涌上了心头。
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一旦在此同香孤寒错过,她或许再也没机会回去了。
她也许再也见不到师父、舞霓、香菇和瞿昙子他们了。
她为这样的可能性而感到无比痛苦。
“阿韶,若你听见了,便回答我。”香孤寒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平安。”
她于是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
而后轻缓的回答他,“是我,我很好。”她说,“我还有他事要办,需得过一阵子才能回去,你们不必为我担忧。”
香阵之中寂静无声。
就在乐韶歌以为他们之间的联络已然中断,泪水不可遏止的涌上时,香阵之中忽而风起,无数飞舞的落英交织成香孤寒的身形,而后凝结成魂。乐韶歌怔愣的望着他,待见那魂魄结成实体,才终于不得不相信,他确实是再次丢弃了肉身,渡魂来到了她的面前然而此地是瀚海啊,哪有可供他寄魂之物
她不及隐藏悲伤,急切的催促,“你在做什么,快些还魂回去”
他原本面带决然之意,然而看到她时,目光忽的便动摇了。他向她伸手出来,却是揩去了她睫上泪水,“你在哭”
他究竟是否明白他将自己置身在何种险境之下竟还有闲情关心她是否在哭
乐韶歌推开他的手。便自纳戒中取了仙果注入灵力,姑且拟成形体供他寄魂。然而不过片刻之间,那形体便已归化为混沌之气在此地,生生不息之物是难以久存的。
她只能焦急的再次催促他,“此地凶险,你究竟为何而来快些说来啊。”
他将那泪水握入掌心,依旧如往昔般温和的看着她,问道,“你既知我此来凶险,可知你这一去也是同样凶险”
事到如今,又何必再徒然掩饰。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她说。
“你可知你将去往不同的宇宙你可知纵然在瀚海之中,两个宇宙的轨迹也未必相交。纵然相交,那交点也如沧海一粟,不可找寻你可知这次你我得以相遇,得以确定彼此的所在实属偶然,如此幸运已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
“我知道。”
“纵然如此”他问,“你也依旧要去寻他吗”
“是。”
“那么,我呢”他问,“阿韶若不是预知了劫难,你原本打算让我等多久是不是直到直到我即刻渡魂赶来也不及见你最后一面时,你依旧打算让我继续等下去”
“还是说,”他睫下有重重暗影,“你其实已经忘了,我还在云梦泽等你践诺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乖乖等着若我不那么轻信,若我再通达些,若我能主动去找你”他眸中明光一泫,却是往事不堪回溯。
“阿韶,我来接你”他再一次向她伸出手来,“随我回去吧,不要再次失信于我了。”
乐韶歌怔怔的看着他。
她和香孤寒自幼一起长大,虽中途分别二十年,可彼此本性未曾变过,她依旧是了解他的。虽他并未明言,可自他言辞中她确实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痛苦。她恍惚间终于明白,他已然窥破了某些真相。
她确实曾懊悔过直到死去她依旧未曾践诺,令他空等在云梦泽。却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当他骤然得知她的死讯后,他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在九重天尊里,他初次出场已是她身亡之后。在书中他是沉默的,无人能窥见他的立场和动机,只当他是不染红尘不通世故的花魂使者,几次都在最关键的时机给予萧重九恰到好处的援手和指引,却自始至终不曾应允他的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