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着自己和乐正公子可能犯了同样的毛病,他们大概太不接地气,又太以己度人了。
而小姑娘乐韶歌能明白她的心情,却觉得她也并非没有错处。她将自己看得太低微,将“遇见刘穆之”这件事看得太过意义重大了。
想到她平生所行之路、所见之人,又觉着这似乎也不能怪她。该怪人间界,或是她的父母真的将她养成了井底之蛙。而作为一只井底之蛙,她心底却依旧存留着对大千世界的向往。当刘穆之让她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让她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她便对他倾尽一切。不惜私下同他媾和,不惜跟他私奔,做尽了“不该”做的事,至死都没怎么后悔她大概也没意识到她身上闪耀着的光芒有多么美丽吧。
乐正公子露出嘲讽的神色,“再亮也不过是砂,再特别也不过是蛙,同你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你既如此向往,何不自己也去闪一闪,特别一番莫非只要跟了刘穆之,你也能染上他的闪亮、特别变成不那么平头、不那么芸芸的那一个”
小姑娘被他噎住,半晌,才喃喃道,“你说的容易”
是的,问题在于不容易乐韶歌想,在人界,读书、求学、游历,甚至包括见识各色各样的人,任何一样对这小姑娘而言,都是很难得的事。当她活着时,也许刘穆之是她通向墙外世界的唯一一扇门唯一一扇她可以争取的门。
“再难也不过一死。”乐正公子道,“死都死过,还怕难吗”
小姑娘再次怔住了。
乐正公子道,“想明白了,就轮回去吧。下次记得多读书、多行路、多见人。待你自己成为独领风骚之人,区区一个刘穆之也就打动不了你了。”
小姑娘扶着瓶壁滑坐下来。
半晌,忽又恶狠狠的问道,“那你自己呢莫非你就能在你那口井里独领风骚”
乐正公子
“就算你通天彻地又如何还不是被个不解风情的二愣子拿住了媚眼抛给瞎子看,眼波都把瞿塘峡填满了酸味隔着瓶子都能闻到,人家头都不回一下。你长得再好,才情再高,本事再大又如何我都替你难过了”
乐正公子回以字正腔圆两个字,“白、翎。”
他衣上眠鸟忽的睁开眼睛,小姑娘吓得抱头大喊,“姐姐救我。”
乐韶歌尚未回过神来,乐正公子已自觉抬手一遮衣上孔雀眼,闷闷的别开了头。
乐韶歌
乐韶歌挼了挼坠子,算对小姑娘求助的回应。
但她觉出,这番争论似是乐正公子占了下风尽管他更占理,但谁叫小姑娘更擅长人身攻击呢
而小姑娘恼羞成怒,怕也正是因为被乐正公子的话触动了吧。
乐韶歌觉着自己该替乐正公子说句话。
但她其实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自作多情小姑娘是在暗指乐正公子喜欢她吧但她确定自己很解风情,而乐正公子也没对她乱抛媚眼。她对乐正公子的示好,就更没有“头都不回一下”了虽说一路上确实是乐正公子照顾她更多,但她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为乐正公子分担了很多。
说到底乐正公子究竟喜不喜欢她她都不那么确定。毕竟她什么都不记得,而他也什么都没说过。
她又不会读心,自然是试探出多少就回应多少。试探不出,就乐得装傻呗。
“”思索片刻,便道,“至少乐正公子依旧是美貌、高才、通天彻地的。”
他有更广阔的天地。
她一言既出,满堂寂静,只滚滚江水不尽东流。
小姑娘一面为自己沮丧,一面目带同情的看向乐正公子,“也对啊,至少本事还是自己的你要节哀顺变啊。”
乐正公子勉强挤出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