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珍喝完这碗鸡汤,额头微微发起了汗,胃部暖暖的,浑身洋溢着一种愉悦感,仿佛小时候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一般的满足。
她擦掉了眼泪,不禁地呢喃:“真好喝,跟我妈做的味道是一样的。”
这碗热乎乎的鸡汤,令周家珍精神大好,她眉间的愁苦一扫而空。
她笑着合起了书,从兜里掏出了一张0.3市斤的肉票放到了桌上。
“谢谢你的鸡汤,你送我的这本书真好看!”周家珍由衷地赞美道。
赵兰香说:“你喜欢就好。”
她目送着周家珍离开了贺家,顺便端了鸡汤到贺松柏的房间。走到男人的房间门前,赵兰香敲了敲门,又拧了一下,发现这男人竟然把门给锁上了。
“开门。”
赵兰香蹙着眉头。
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那懒洋洋的声音仿佛是从被子里传出来的一般,带着午后酣然熟睡的沙哑。
“在睡觉呢,有什么事吗?”
赵兰香毕竟是跟贺松柏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人,男人这沙哑的一句话里无法掩饰的心虚,哪里逃得过她的耳朵?
他心虚地时候习惯用反问语气,语速较正常的要慢一些,况且现在的他拽得跟藏獒似的,哪里有过这么平和的语气。
装成睡觉的模样装得倒是挺像的。
赵兰香淡淡地说:“还不开门?大姐准备来了哦……”
屋子里佯睡的男人顿时脑壳疼得厉害,皱起的眉头几乎能够顶起一根筷子。
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给他这个秘密对象开了门。
贺松柏赶紧把女人扯到了屋子里,自个儿探出头吃力地逡巡长姐的身影。
然而……他哪里找得到贺大姐的一根头发丝唷,他只看见了女人唇边挂着的一抹极淡的笑意。
贺松柏关上了门,一只手靠在门板上支撑自己的身体,低头对女人极力地掩饰道:“刚在睡觉。”
他的耳朵突然以一种显而易见的速度红了,他咳嗽了一声:“炖鸡汤了?”
赵兰香把鸡汤放在桌上,“喝吧,我看你喝完我就走。”
贺松柏并不愿意喝鸡汤,但到底不能为难女人的一片好心,纠结之下他沉默地捧着搪瓷碗喝起了鸡汤。
他喝着喝着嚼到了一块鸡屁股,伸出舌头舔了舔,平静的脸上有不易见的波动。
他喝完擦了擦嘴边油渍,声音沉着而艰涩的说:“兰香,这是我最后一次吃你的东西,可能我说过的话你并不在意。但是……你记住,吃女人软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你以后也不要找这种对象。”
贺松柏说完后,闷不吭声地瘸着腿去柜子里翻出了几张零碎的钱。
在女人惊讶的目光下,他宽大又温暖的手掌覆在女人的手上。他掌上结起的厚厚的茧子,刮蹭着她细嫩的肌肤。
赵兰香蹙着眉头,看着一张皱巴巴的大团结被塞到了她的手上。
十块钱,这么大的面额……大概是他所剩不多的积蓄了吧?
贺松柏看着赵兰香的表情,剑眉倒竖,鼓起嘴凶巴巴地道:“给你你就收着。”
赵兰香手指有微微的颤抖,把这张皱巴的钱塞进了兜里。
男人又说:“今早你去县里的时候铁柱来了,他拿了一袋山货给我,我用不着,你拿去吃吧。”
他吃力地佝偻起腰来,俯身伸手探到桌下,把一袋东西扯到了赵兰香的脚下。
赵兰香弯腰提起来,打开一看惊讶地发现是晒干红枣和新鲜的山药。这两种都是益气补虚,滋养身体的好东西,正适合贺松柏吃。
男人锋利的眉角沉下,像是看出了赵兰香的心思,沉声道:“我不喜欢吃,你也不要做给我吃。你、自己吃,知道吗?”
他着重地强调了你自己这三个字。
赵兰香懵懂地点了点头。
贺松柏说完,用木板板夹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淡淡道:“回去吧。”
男人轻淡的声音低得几乎微不可闻:“没心眼的傻婆娘。”
赵兰香却听见了,提着山药红枣,脸蛋顿时一片粉红。
心如裹蜜。
……
赵兰香拎着这袋沉甸甸的东西,这么多自己一个人吃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马月。她想起了自己瘪下去的钱包,也有一段时间没去黑市“补给”钱票了。
赵兰香便打算把这袋山货拿出一部分做点山药糕,拿去黑市换钱。于是她跟大队长请了一天的假不去上工,第二天贪黑起了床。
红枣浸泡在水中,吸饱了一夜的井水变得圆润,只只色泽暗红滑亮。赵兰香耐着心一只只地把红枣去皮儿去核,上蒸笼蒸地软烂成泥。蒸好用纱筛滤过,留下粉粉细细的红枣泥。锅头烧热放入砂糖,拌入红枣泥。
温火不疾不徐地舔舐锅头,红枣泥与砂糖受温糅合于一体,雪白的砂糖渐渐融化,渐生出一股暖甜的香气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