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苍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和他说话,反倒是越过他,熟稔地进屋,“师父要亲自教导他吗您最近应该在忙于内库整合和封印吧,师叔给您忙中添乱,您做什么”
“后苍。”临湍打断了他的说话,“我与他自有一段师徒缘分,天命如此,那孩子很好,聪慧懂礼,你们好生相处,互相学习,同道相助。”
后苍皱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服,最后在临湍平静却威严的目光之中向后看去,与文福目光相接。
那一刻,文福看清了后苍的脸,那是一张途经红尘,红尘中人都会多看两眼的脸,只是眼神中带着居高临下的蔑视,像是要将人踩在脚底,或者彻底让他消失一般。
一个站在高峰顶端的人,大约就是那样俯瞰山峰下刚刚开始上山的人的。
文福一时间只觉得一股血涌上头皮,热血汹涌澎湃几乎出汗,又在瞬息之间血液顺着脖颈和脊柱落下,脊背凉若针扎。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蓄意的一道无伤大雅的剑风,没有锐利,只是师兄兜头的一个下马威。
那道剑风没有搓去他任何锐气,却刮掉了他试图周全中庸不出错的一层无害表皮,叫他扎扎实实生出了个念头。
有朝一日,他也要立于峰顶,冷眼看这世间红尘汹涌迭起,一念之间,操控人于无形。
他想要绝顶的实力。
实力这种东西,没有天赋,未必不能用别的东西弥补。
比如他的父母,天赋都有不高,从母亲备孕到他出生后,悉心填补了多少灵药,终于叫文福生一个充足的灵根,比不上满值的天灵根,却也无限接近了。
文家又高价收了清洗灵根的丹药,洗去了他冲突的灵根,保留了他最好的一个灵根,若不入无上宗,在旁的宗门大约也能直接捞个亲传弟子当当。
只要有钱,只要能找到那些秘籍,总归有办法,让他超越所谓的,第一天才。
人力,未尝不可胜天。
文福在无上宗的日子不算难过,除却后苍对他不喜,无论他如何试图亲近都无果之后,他也就不再执着,转而将心思放在了修炼上。
临湍的确事忙,苍离性子好,见着他笑嘻嘻的,却不愿意带孩子,只有凤朝会悉心教导他,带着他熟悉整个无上宗。
文福觉得,无上宗是挺好的,就是和外界传言的半仙之姿毫无关联,春日播种,秋日收割,房屋都要自己修。
写信给父亲的时候,父亲却说,第一宗门总有第一宗门的道理,他是家族花了大价钱送进去的,一定会是头一个出人头地,要悉心学习,将来也好提携提携家族。
文福将家书看了一遍,此后再也没主动寄过信。
是啊,他是父母花大价钱送进来的,注定要回报父母的。
世俗的孝道加身,外界的舆论裹挟,文福心里像是塞了两个铁秤砣,人没消瘦,倒是更敦实了。
后苍在临湍的主殿内每每见了他,态度更是恶劣,问他若是每日苦修,为何还不见丝毫消瘦,随手每每都被临湍罚去跪经,这位师兄也不曾收敛一二。
唯独凤朝却笑吟吟地给他每日添饭夹菜,说文福就是无上宗进来的福,不能把福饿瘦了。
文福也笑着拍胸口发誓,“当然,我叫文福,福气的福,又恰好排行第八,定然能叫无上宗发起来,不必让二师兄和三师兄天天忙着亲自修缮宗门内的东西,到时候宗门内,必然不会再紧巴巴地过日子。”
凤朝闻言只是笑,又给他匀了一个鸡腿。
宗内人大多忙忙碌碌,除却教导他的大师姐之外,也就是和他年龄最相近的七师姐封仪。
封仪和文福年龄差不多,只是她少年老成,自带威仪,很是看不惯被后苍排挤成一坨的文福,时常拎着他的衣领,叫他抬头挺胸,不要生怯。
二师兄苍离偶尔看他心情不佳,就借口练琴无人听到底不算风雅,隔三差五拎着他去听他练曲。
后来文福才知道,乐修所修琴曲,每一个曲子都有不同的疗效,而苍离常常给他弹奏的,便是疏肝解郁的曲子。
可等他悟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诈死出走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