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必须认识啊,淮门就没有我不认识的地方。”大叔说,“不就是枪毙人的地方么,那地方我去过,一般人还真找不到,公路不通那边,导航都导不到,就是个野树林,1983年大逮捕,那地方第一回当刑场,几十号人用跃进卡车拉过去,一口气全毙了,行刑的是武警,带着大口罩,照后脑勺开枪,一枪一个,后来淮门法院判死刑的就都在那儿执行了,这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枪毙了多少人,我估摸着几百人总有。”
出租车行驶在雨雾中,天色暗了下来,关于刑场的话题告一段落,大叔热情的询问起刘沂蒙的私人问题,来淮门干啥,探亲还是旅游,还是见网友奔现,如果刘沂蒙手上有一部gps机的话,会发现自己坐的车正在绕圈,这是出租车司机惯常的宰客手段。
“师傅,你车里死过人。”刘沂蒙很突兀的说了一句。
大叔一脚刹车,后面一连串跟着刹车,愤怒的笛声响起。
“大姐,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大叔满头冷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
“我能看见,他就在你副驾驶位子上盘着,没事,老人家不害人,你继续开。”刘沂蒙若无其事道,司机师傅哪还敢开,吓得屎尿都要出来,他带着哭腔说:“不关我的事啊,我是做好事送一个犯心脏病的大爷去医院,路上还闯了好几个红灯,结果送到地方还是没救了,车钱我都没收,怎么就赖上我了。”
刘沂蒙并不能看出这鬼魂的来历,但她能分辨出能量的强弱,这么微弱的显现分明是个老者,而且全无戾气,所以她才说不会害人,但在司机师傅听来这就是神啊,刘沂蒙可是他在火车站随机拉的客人,还是外地人,绝对不知道自己车里发生的事情,能看出鬼魂是老人家,还不害人,说明这位大姐法力高强。
“你继续开,我在这就没事。”刘沂蒙说。
司机这才稍微安心,战战兢兢开起来,速度又慢了一些,但是这回不敢绕弯了,老老实实向城外开去。
大叔默默开车,雨下的更大了,雨刮器用最快速度运行,依然刮不干净,大叔艰难的开着车,时不时瞧一眼后视镜,镜子里的姑娘愁云惨淡,泪落涟涟。
“到了。”大叔停下车,指着车灯照耀的前方,“顺着这条土路往前走一段就是刑场,我车底盘低,没法再往前开了,我在这等你,快点。”
“谢啦。”刘沂蒙拿出三张百元钞票递过去,这比绕圈的车费还要高,司机很高兴,看着刘沂蒙撑着伞向刑场走去,心中泛起各种恐怖的联想,在他的脑补中,这姑娘可能走到刑场来一句我到家了然后消失无踪,那多渗人啊,不行,不能等,赶紧走,可是又想到副驾驶位子上的鬼,他又不敢动了,这姑娘通灵,半道上驱使鬼给自己捣个乱不就完了,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他纠结万分。
通往刑场的最后一段路很难走,下过雨之后满是烂泥,刘沂蒙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没有路的尽头,这儿是一片绿草茵茵的开阔地,周围树木繁茂,杂草丛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附近老人锻炼的地方,实际上方圆五公里之内都没有人烟,就是因为这地方是刑场,开发商都不买附近的地皮。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早就黑了,刘沂蒙撑着伞站在旷野中,无所适从。
她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不是找不到灵魂,而是太多了。
被处决的灵魂们没有归宿,它们聚积在刑场周边,栖息在草木上,浮动在空气中,比比皆是,它们没有意识,没有形状,没有质量,无色无味,对这个世界来说,它们就是不存在的物体。
但是对于刘沂蒙来说,这些灵魂是能感知到的,并且反馈到视网膜中,所以在暗夜中灵魂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发亮闪光。
“小五,你在哪?”刘沂蒙喊道,“看见姐姐了么,快到姐姐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