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这个,克雷顿兴致勃勃。
唐娜撑起下巴,观察他的脸色:“所以你其实也不喜欢淑女啰?”
“这么说吧,我更容易被个性强的人物吸引。”克雷顿说,他对自己的喜好非常坦然:“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上,有时候就是得有些浓墨重彩来提醒我们应该去追求美好,如果经常和乏味的人打交道。那自己也会变得乏味,而且对世间万物充满憎恨。无聊是一种会传染的疫病,想要治疗它千难万难。”
他摊开双手:“强烈的个性虽然容易与他人起冲突,但如今的文明概念正是古代的先贤们在冲突辩论中催生的精神之火。”
“美必然是从个性中产生的,无个性不能产生美。而如果我们不能欣赏到人的美,那这个布满人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就和牢笼没什么两样。所以,如果让我选择,我希望我的家人、朋友、爱人实际都有着强烈的个性。这也包括你。”
车厢内,唯一的听众唐娜对他的理论肃然起敬。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其他人能把欣赏的力量解释得如此透彻,她的叔叔简直堪称是情感方面的大师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实际是支持我的!”
唐娜习惯性地抓住了克雷顿的手臂摇晃,以此表达自己的亲近,克雷顿完全接受了她的褒扬和亲近,神色自得。
少女恭维完,忽然又有些好奇。
“那你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士呢?或者说谁?”
她有些话没说出口,但是她希望和克雷顿结婚的人也是自己认识且亲近的人。
他们共同认识的人,而且有着独立个性,这样的人不多。
她想从克雷顿口中听到熟悉的名字。
如果是夏绿蒂就好了她擅自期待着,她觉得他们的关系很好,不过是别人也很正常,克雷顿肯定还认识别的人,而如果再大胆猜测,或者会是像在巴特努的邻居说的那样
在她的注视下,克雷顿的神情变得庄重。
他沉着地思考着这桩人生大事,片刻后,他推了推墨镜,斩钉截铁地回答她。
“一个非常有钱的寡妇。”
唐娜放开了他的手臂,接下去的路上,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在剧院的接待厅,验票员剪下票根交给克雷顿。
“您的票,先生。”
克雷顿收下票根,领着侄女坐进剧院里,周围也有人陆续落座,虽然演员还在后台准备,但前方的舞台上已经打着光,笨重的电气灯在头顶纵横交错的铁梁上缓缓转动着,汇聚的光线在闭拢的暗红幕布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亮斑。
看到唐娜抱着胳膊闷闷不乐,乃至偏着头不看自己,克雷顿也不禁叹气。
“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您太过分了!”唐娜小声但用力地说:“您前面还在教我用欣赏美的能力对抗这个古板乏味的世界,然后自己反倒栽进去了。”
她一生气,就管克雷顿叫“您”。
剧院是公共场合,克雷顿也压低声音为自己辩解:“没办法,世界的残酷有时候强大得超出想象,人是由物质和精神共同组成的,虽然我也想只靠精神,但只有一半支撑不起来生活啊。”
“哈哈。”
唐娜还没有做出回应,坐在他们前面座位上的年轻人先笑了起来。
或许是觉得这样太失礼,他先转过头来和他们说话。
“抱歉,我没有经过允许就听了你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