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官,”他道“多谢你照顾我儿,这几日你辛苦了,来人,带陆医官下去歇息。”
这是要留他们父子二人说话了。
陆曈颔首,随屋中婢女离开,门被关上了。
戚玉台坐在榻边,眼睁睁看着陆曈退出房间,终是不平开口“父亲,这贱人和裴云暎纠缠不休,害得妹妹伤心,当众羞辱我戚家脸面,你怎么能这么客气对她,这不是打戚家的脸吗”
他眉眼狂躁,戚清眉头微皱。
“你病刚好,”戚清道“要静心养护。”
“我根本没病。父亲,”戚玉台道“为什么崔岷不在”
“日后都由她为你施诊。”戚清并不理会他,“天章台祭典,你不能出半点差错。”
“父亲我根本没病”戚玉台提高声音。
屋中静寂一瞬。
下人们低着头,无人敢开口。
对上戚清平静的眼神,戚玉台瑟缩一下,放缓了声调“父亲,我真的没病,崔岷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受惊”
他的话在戚清的沉默里渐渐低去。
戚玉台攥紧手下被褥。
他不觉得自己有病。
他不记得自己犯病时做过什么,总归醒来时除了头昏些,全身并无不适。但他也清楚,父亲一向注重戚家名声,先前丰乐楼一事,外头流言已让父亲不虞,这一次再度犯病,父亲心中一定对他十分失望。
许是他大病初愈,脸色格外苍白令人担心,戚清看着他片刻,终是松了口,道“你病好后,她任你处置。”
戚玉台一怔,陡然欣喜“真的”
戚清一向管着他所有事,其实先前他就想对陆曈出手了,也是顾及着父亲拖延,后来撞上丰乐楼
“明日去趟司礼府,之后就在府里休养。”戚清又咳嗽几声,“祭典之前,别再乱跑了。”
戚清竟没有责备自己,虽语气平淡,但也算关切,戚玉台受宠若惊地应了,又与戚清说了几句,管家扶着戚清离开了,戚玉台独自一人坐在榻上。
头仍昏沉着,他看向周围,屋中的古董花瓶似乎都收了起来,阁架上空空如也,贴身侍女是个面生的,戚玉台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又砸死婢女,索性坐在榻上发呆。
有人走了进来,道“戚公子记得喝药。”说着,一碗药递到戚玉台跟前。
戚玉台掀起眼皮,见陆曈又走了进来。
她双手捧着碗,褐色汤药就在眼底,戚玉台没接,只看了她一眼,费解地开口“你是怎么说服我爹的”
戚清不曾告诉他崔岷的事,但就算崔岷出事,明知此女包藏祸心,害得他之前丢了脸面,父亲竟还让她来给自己施诊,戚玉台怎么也不明白。
“是戚大人亲自找的下官。”陆曈道。
父亲主动找的她
戚玉台眉头一皱,越发不明白戚清此举何意。
女子低眉顺眼地站在自己眼前,想到戚清方才承诺自己的话,戚玉台看了一眼她手中汤药“这里面不会有毒吧”
“戚公子说笑。”
“谅你也不敢。”戚玉台哂笑,旋即打量她一下,嘴角忽而恶意地一勾“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陆医官喂我一下。”
陆曈看向他。
戚玉台笑得轻蔑。
医官又如何,进了太师府,也就是戚家的一条狗,和崔岷一样。
任人驱劳。
沉默片刻,陆曈垂下眼睛,端起药碗,拿起汤勺凑至戚玉台唇边。
戚玉台笑容越发舒心。
她的指尖碰上戚玉台的脸,冰凉不似活人,然而出人意料的,汤药竟并不太苦,比之先前崔岷所熬煎之药,清爽甘甜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其中清甜芳香,竟和先前司礼府中点燃的“池塘春草梦”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