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或许不是猜到,而是
陆曈是苗良方的人,就绝不可能毫无目的进医官院,苗良方与他宿有冤仇,唯一的可能,陆曈进医官院,就是为了替苗良方向自己复仇。
春试中的十幅方子、书房里看似认真的指出错漏,那毫无根据的、欲盖弥彰的指证
原来都只是她精心布好的一出局
他早已身在其中
一阵恶寒从心底骤然生出,昨日疲惫一夜的身躯摇摇欲坠,而他的脑袋痛得仿佛要裂开。崔岷睁大眼睛,布满细细血丝的眼球瘆人,使得那张素日温和的脸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你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留下有问题的方子诱我上钩,就是早已料到今日”
他恍然大悟。
为何戚玉台的病明明已接近痊愈,又陡然重发。为何原来不曾出现的脉象,如今统统出现。他找不到一丝头绪,连治病都寻不出方向,只因这一切本就是陆曈留下的陷阱。
他中计了
苗良方皱眉“你在说什么”
陆曈却从苗良方身后往前走了几步,望着他失笑。
“是不是故意,很重要吗将别人所有之物据为己有,迟早有一日会付出代价。”
她黑亮的眸凝视着崔岷,目光里似含无限讥诮。
“崔院使,就算春试考卷上的药方有问题,就算在你药室中,我所言材料有所错漏,只要你不曾生出觊觎之心,甚至只要在做这件事时,顺带提一提我的名字,今日便不会落到如此被动下场。”
“这么多年,还是只会同一招。看来”
“你不仅卑劣,而且愚蠢。”
平淡的话,却如闷鼓雷击,重重捶在崔岷心头。
他几乎要踉跄一下。
昔日友人站在里铺里,他不知道苗良方究竟知道多少,亦或是此事本就由他一手造成,只是本能地不愿在苗良方面前丢脸,崔岷咬牙,看向陆曈,压低声音道“陆曈,你为了对付我,为了报复当年之事,竟敢对太师公子动手,你完了,他也跑不了。”
陆曈与苗良方是冲着自己而来,却把戚玉台作为这场局中棋子,那可是太师府唯一嫡子
竟被一低贱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戚家岂能善罢甘休
“戚家绝不会放过你们”
“你这是找死”
“这与我何干”陆曈惊讶,“方子是崔院使亲自研制,这一点,当初当着医官院众医官停职时,就已是尘埃落定的事实。”
她微笑“院使身为医官院之首,总不能一出问题,就往旁人身上撂担子。”
崔岷心头一闷。
当时满院目睹的众医官,如今倒成了人证。
她根本早已算好一切
怒到极致,崔岷反而平静下来,对着陆曈,语气终是忍不住软了几分。
“陆曈,要怎么做,你才愿意补上方子中错漏”
他已没有别的路可走,若戚玉台不能在祭典前恢复清醒,戚家会拿他妻儿要挟
女子歪头看着他,似在认真思索。
片刻后,她点头,声音爽快“只要崔院使现在向天下人说明,当年所书崔氏药理,乃窃取自前院使医方手札苗氏良方所著,且承认当年陷害前副院使之罪,告诉大梁所有人,你就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
“我就放过你。”
此话一出,苗良方神色一顿,并无惊喜。
崔岷却脸色铁青。
她果然还是为了苗良方一事而来
“不可能。”崔岷断然开口,拒绝的同时,心中又浮起一丝荒谬。
这女子十分年轻,遇事冷静,从前他觉得她是没有背景的纪珣,亦或是更懂审时度势的苗良方,如今看来,她与他们二人都不同。
崔岷在医官院呆了二十年,从一个药铺小伙计到如今院使,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处处受人欺凌的低贱穷人,自诩对人心中欲望了如指掌,尤其是这样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唯独对陆曈,他处处看不透。
说她清高,却在裴云暎和纪珣二人间盘旋纠缠,说她贪婪,却不自量力地与太师府作对。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强撑着,努力不让自己在对方面前一败涂地,想要阻止她这粗暴的、近乎同归于尽的复仇。
“戚玉台的病情,全盛京人都不知道。”他微微喘了口气,“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你以为你能活得了吗”
就算报复了自己,陆曈也会被太师府解决的,她到底明不明白
陆曈牵了牵唇,仿佛被他的话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