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还跟阿爹说过“我怕姐姐,姐姐瞧我一眼我就怕。”
谁知阿爹竟哈哈大笑起来,还逗趣似的往她手里塞了颗糖“你怎么怕姐姐的说给爹听听。”
容永秀想说其实她娘也怕姐姐,那种怕跟她的怕又不一样,可她到底没告诉阿爹。
要不是姐姐这么冷淡,她早就去给姐姐报信了
容永秀扭头张望,从人群尽头看见了正往船边走的沈聿。
就见他一身深青色银丝纱袍,松腰玉瘦。岸边老柳新生嫩芽,柳条被湖风卷起缠在他臂上,他抬手轻轻拂了一下。
这一下虽看不清眉目,却自有一派清俊儒雅的书生气。
沈聿并未上前,在离容家女眷数十步开外处施然行了一礼。人隔得远,眼睛隔得更远,目光都不曾落到女眷的裙角上。
行了礼,就侧身等着登船。
容永秀一眼瞥过来,又一眼瞥过去。
心里痒痒得不行,姐姐知不知道阿爹在给她相看沈家儿郎沈家儿郎知不知道阿爹有心结亲要真结亲,那楚六怎么办
两人隔得这么远,她瞪圆了眼睛都没瞧清楚沈家儿郎什么模样,姐姐看清楚没有
耳畔”噼啪“声炸开,容永秀这才回神,人都坐到船上了,还忍不住伸头,既想看看那姓沈的到底长什么样子,又想看看姐姐跟他会不会隔着舱窗彼此相看。
罗姨娘看女儿猴子似的,瞪她一眼“你猢狲上身了”
“我我高兴嘛”
画眉扁嘴告状“姨娘是没看见,方才姑娘同三姑娘说话,三姑娘又是一句都没回。”
永秀倒不在乎,年年这时候姐姐的话总是更少些。
因为嫡母年年都在这时节生病,阿爹不陪她们去游佛其实是在守着嫡母呢。她每回去寺庙中也都要给嫡母抄经,去了老宅,祖母是要问的。
永秀从没见过嫡母。
世人拜观音还得有一尊观音像,可她从小到大拜的嫡母却只有一个虚影子,一个影子,也就没有好恶。
画眉接着扁嘴“就我们姑娘老实。”
罗姨娘心绪极佳,先问苏妈妈“给朱姨娘的信送出去了有回应没有”
朱姨娘是楚家的姨娘,两人一向处得不错。
“已经送出去了,今儿一早来的回信,说就这两天也要去三天竺的。”三山香会,城中大家差不多都是这几日去。
再早天还冻,再晚又有清明祭祀,正是这时春气又暖,香会又盛。
罗姨娘笑着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发“咱们永秀可不争这些小处。”唇角微翘,“你方才可瞧见沈家公子了”
“就瞅见了个人样子。”永秀伸手打开洋漆点心盒,从八色细点中捡块核桃片,才刚咬一口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什么叫人样子”罗姨娘戳了女儿一下还不够,“那沈家儿郎生得俊俏着呢。”
永秀捂着脑袋,嘴里还在嚼核桃片,“能比楚家六郎还俊俏”
“你也觉着楚家六郎俊俏”春风拂面,罗姨娘口角含笑,先用软巾子擦手,又把镯子推到臂上,拿过白瓷小碟,剥起枇杷来。
“我又不是瞎的”容永秀吃了核桃片又嚼起糖杏仁。
罗姨娘目光一动,几个丫头都退到船后,小舫中余下母女二人。
“那你喜不喜欢楚六”
容永秀想都没想“他成天跟在三姐姐后头,三妹妹长三妹妹短的,六妹妹都偷偷叫他楚家的巴儿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