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切那么顺利,出门、换装、找到客船,再往下,就是她和他乘船远渡,在另一寸土地上生根发芽。
可是他呢
他去哪了
苏之瑾担心柳仲宜出了事,可又侥幸在想,只要不是大事,出点事也好,这样他的失约就不是故意的了,而是有事没来罢了。
她还是想为他找借口,已好显得她的朝思暮想、她的筹谋规划不那么傻,可雨实在太大,浇头灌来,噼里啪啦淋得她清醒万分。
他不会不知,她在等他。
哪怕实在有事,他也应当遣人来同她说一句,而不是让她在这里任由旁人编排侮辱。
但很快,苏之瑾就刻意忽视了这想法带来的痛感,她还是愿意骗一骗自己,万一仲宜是受到急召,没来得及派人呢
她又为他的处境担忧起来。
总归她什么也做不了,这漫漫雨天打破了所有的安排,她只有不断地想,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绝望里。
但总有人会让你不那么痛快,不顾情面地拆穿你。
“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苏之瑾以为幻听,抑或是自己心底发出的问话,直到头顶的那片雨一直没下来,眼底现一双翘头履皂靴,鎏金的边被雨打的泥渍填满了大半,可见是来得急。
她慢慢抬首,那人欣身树立,天水碧官袍,雨雾里,依然是那双冷漠的瞳孔,藏着空旷无声的孤清。
她又垂下了脑袋,毫无波澜,“你怎会来”
陆时宴却一把将她擎起来,答非所问,“他不会来的。”
苏之瑾欲甩开他,转瞬却嗅明他话中意,心下起疑,他怎知仲宜会不会来
若说是那日在笔舍被偷听,那也不大可能,有墙挡着不提,他们是在内室私谋的,细声细语,怎能听到
除非真被她预料对了,仲宜出了事,而事端正是由陆时宴引起的,定是他让仲宜来不了了。
她两眼寒寒盯着他,“是你干的是你干的你把仲宜怎么了”
“我倒没那闲工夫管他。”
陆时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蔑笑,“你那仲宜好哥哥,早把出行改到了四月二十,他没告知你”
“什什么”
惊天骇浪,如雷直劈苏之瑾,后脊梁阵阵发颤。
她敛眸松了手,眼睫上挂的雨滴轻抖,“他定有事才改的怕是没来得及告”
“苏之瑾,你一向都这般自欺欺人”
陆时宴一语截断,不欲她后退,另一只撑伞的大掌穿过她的纤腰,紧揽在怀里,冷哼,“他有空请同门师兄弟吃送行酒,却没来得及告诉你”
言语刻薄,他说的每一句都不是苏之瑾爱听的。
她挣扎,陆时宴却搂得愈发紧,衣物被雨淋透,他能感受到她薄衫下凹凸有致的曲线,他垂眼睇她,她应当从未穿过这样欠佳的料子,脖颈有几处手挠的红印子,她的皮肤白皙,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的浑身湿淋淋的,冻得小脸煞白,像朵破碎的花,贴在陆时宴的胸口上,孱弱娇怜,可满眼都是不信,那眼底的潮湿,似将泼天的雨水砸向了他,他的心腔也跟着生疼。
“那就让你亲耳听听,那个混账值不值得你这般糟践自己。”
陆时宴蓦然愤起,抓起她的腕子往马车里带,幰帘一摔,对赶车的石青冷道,“去纱帽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