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陆修附和着,没再提这些烦心事,只徐徐喝茶。
澜音坐在对面,认真为他冲泡。
从外教坊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陆修翻身上马,却没急着回府去用饭,只松了缰绳任由坐骑慢慢往府里走,心思却仍停在澜音身上。
回京渐久,关乎逆案的消息也陆续入耳。
陆修虽无权去翻仪鸾卫的卷宗,也没法贸然插手蔡衡办的事,暗中留意时,却也听到了一道极要紧的消息据说淮南节度使陈恪罪名落定后,在蔡衡亲自南下抄家之前,永熙帝曾与人商议新任节度使的人选。
当时,永熙帝属意澜音的祖父谢辰。只是后来真正上任的,却是另一位由太子举荐的人,论才能、论履历、论政绩,都比谢辰逊色许多。
而今想来,这未必不是祸端。
节度使位高权重,非旁的官职可比,难得这回陈恪卷进谋逆案,肥缺空了出来,旁人岂不眼红
谢辰此人才能卓然,在京城时便极受帝王赏识器重,去了楚州之后,更是将手里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诸般政绩,陆修在楚州时感受得到,永熙帝自然也心里有数。
以至陈恪获罪后,永熙帝立马想到了谢辰,自然是因谢辰熟悉节度使帐下的事务,且在楚州政绩卓然,永熙帝有意委以重任。
若谢辰是个善于钻营的,哪怕只是亲近东宫些,太子恐怕也会以笼络的姿态顺水推舟助他上位,两处方便。
但他不是那种人。
甚至,谢辰将满腹心思扑在楚州的事上,除了惯常的述职和官绩考核外,跟京城几乎断了联系。
太子若想将这官职收为羽翼,总得先打消永熙帝任用谢辰的念头,才好将那位才能不及谢辰的推上去。
那场抄家的祸事,恐怕也因此而起。
这些推想原本只是猜测,今日听澜音所言,陆修心中渐而肯定。
关于谢家卷入逆案的事,陆修没跟任何人提及,澜音自然也无从得知他的打算。
她初来乍到,能在外教坊站稳脚跟安生过日子已是不易,暂且也考虑不到那么长远。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谢家虽因卷入谋逆案而被查抄,澜音的舅舅却因醉心音律而官职稍低,不曾被牵连。这日澜音前往习练房时,途中碰见一位送索唤的老伙计,见那张面孔十分熟悉,诧异之下赶忙垂首掩饰。
那老伙计也没做声,只在拎着食盒擦身而过时往澜音手里递了个小小的纸条子。
澜音认得他是舅舅身边姓周的管事,知他混进外教坊是为找她,忙避过旁人,匆匆赶去纸条所说的地方。
到得那边,周叔果然已等着了,见着她,也顾不上行礼,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别慌,老奴是奉了主君之命来的。当日在楚州事出紧急,主君帮不上忙,又怕姑娘在京城受苦,特让老奴赶来照应。”
“外教坊的门不好进,老奴便寻了个酒楼里跑腿的差事,专挑这边的单子,好容易才遇见姑娘。”
说话间,他将袖中折好的银票塞给澜音,“这是主君给姑娘的傍身钱。老奴往后就在京城待着,姑娘若有用得上的,只管叫咱家的索唤。”
他进京未久,对外教坊也不算太熟,怕待久了被人发觉会连累澜音,交代完了就想走。
澜音忙道“舅舅他们都好吗还有外祖母,她老人家好吗”
“都好,都好姑娘放心”
周叔一面说着,一面朝她挥挥手,“姑娘快回吧,别叫旁人瞧见了生出是非。等明年风头过去,主君会亲自来瞧你。”
澜音瞧他忙于跑腿,初冬时节,背心衣裳却几乎汗湿了,不自觉追上两步道“我这儿不必担心,往后若有事我会递信儿的。周叔你腿不好,别再做着差事了,寻个安稳些的差事。”
“晓得,晓得。”周叔话音未落,人已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