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教坊时日渐多,她也知道这两位的名字。
纤秀妖娆些的那位叫阮妤,是如今的舞部之首,常年习武后身段柔软,加之容貌艳丽,很受王孙公子追捧,平素颇有几分骄矜傲气。
澜音初入外教坊那日跟着燕管事往住处走时,曾与她打过照面,对当时阮妤斜眼打量她的高傲姿态记忆尤深。这些天偶尔碰上舞部的人排练,瞧间她对后辈颐指气使,甚至不甚掩饰地打压时,便也不觉得惊讶了。
端庄秀美些的那位则是魏姌,据说也曾是书香翰墨的世家之女,如今哪怕沦入教坊,仍不失端庄温雅姿态,待人也不亢不卑。
两人性情各异,舞姿却都极美,随着琵琶音调起舞时,于赏心悦目之外,又有稍许你来我往、各领风骚的味道。
澜音在旁边瞧着,赞叹之余不免仔细揣摩。
舞蹈与乐曲各有所长,在台上单独奏乐是一回事,拿乐调与舞姿相互烘托是另一回事,其中分寸如何拿捏,也有许多门道。燕管事既说了她往后或许会与舞部合演乐舞,早点琢磨学习总是没错的。
正瞧得入神,忽有仆役凑到了旁边。
“谢姑娘”小丫鬟轻声唤她,瞧着澜音没听见,只好轻轻碰她手臂,等澜音瞧过来,才陪着笑道“外头有位客人找姑娘。燕管事说,请姑娘到北边的望月阁。”
望月阁是单独招待客人的雅间,澜音微诧,问道“燕管事有没有吩咐带上乐器”
“没说呢。”小丫鬟道。
澜音点点头,让她自去忙碌,稍加琢磨后便抱了鹤鸣前往望月阁。
时序渐近大雪,天气也一日冷似一日。
澜音披着暖和的昭君兜,将鹤鸣抱在怀中时,哪怕有衣袖挡风,手指仍觉寒冷。她以五指相互摩挲着御寒,目光落在几重游廊外的望月阁,心思也转得飞快。
虽说燕管事已安排了乐曲,但她尚未在舞台上露面过,京城里没几个人知道她这个罪臣之女的存在。
那人能去望月阁那种只招待贵客的地方,多半是燕管事卖了面子。
有这能耐的人
男人冷峻的眉眼浮入脑海,澜音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他的来意。
等到了雅间外,她有点吃力地拿单臂抱住鹤鸣,左手屈指轻扣门扇。
里头果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进。”
澜音推门抬步而入,果然见陆修站在里面,锦衣磊落,玉冠束发,正拿了茶杯嗅其香气。
她忙屈膝行礼,“见过陆大人。”
陆修抬眸,就见她怀抱锦瑟,盈盈而立。仍是珠钗挽发的素净打扮,也未用耳坠宫绦,裙衫之外披了件绣折枝的浅色昭君兜,帽兜上一圈细软洁白的风毛,衬得她小脸儿愈发秀致。
风吹过廊下,扑入门扇撩动衣摆。
她抱着锦瑟腾不开手,便侧过身拿肩头轻轻阖上门扇。
陆修这才留意到她的耳尖微微泛红。
到底是冬日天寒,淮南不似京城寒冷,她在那边住了十多年,未必能适应京城的气候。
他的视线自她耳梢挪下,落在白嫩的耳垂上,口中却道“今日过来并不为听曲。这茶叶不错,你帮我泡一杯”
她养在官户闺阁,幼时学过泡茶焚香插花之类的本事,他在谢家住了半年,多少知道些。
澜音依言将鹤鸣放在了长案上。
来者是客,更何况她跟陆修关系微妙,昔日让世子爷委身做马奴的事横亘在中间,她心里总觉得忐忑。
如今陆修要她侍茶,澜音哪敢推拒
脱去昭君兜后搓了搓微凉的手,按着闻溪教她的规矩微抬纤手,温声道“陆大人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