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小小姐,唯有云晴至始至终都低着头。
她不是不想看,她是不敢。
直到一股子熟悉的气息靠近,云晴才忍不住抬了视线。
是许凤洲。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一只宽厚的手掌突然捉住她的手。
借着身上的鹤氅遮掩,众目睽睽之下,正在与自己父亲说话的男人,像是泄愤一般,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
云晴惊得差点没当众叫出声。
只一瞬,那只手便收了回来。
云晴的心脏一悸一悸地剧烈跳动,耳边嗡嗡作响,周遭的声音都像是不存在。
完了
他一定知晓了
直到一行人入了府邸,背后沁出薄薄热意的云晴抬起眼睫,正发楞,有谁突然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她的手臂,有些兴奋,“小小姐生得真好看,跟公子好像。哎呀,姐姐脸怎这样红”
云晴转头,对上一张脸蛋圆润可爱的脸,正是柳嬷嬷的女儿秋霜。
也是这府中唯一不嫌弃她的出身,愿意与她交好之人。
秋霜一脸担忧,“不舒服吗”
云晴正要否认,这时柳嬷嬷走上前来。
她道“今晚设宴,待会儿你俩莫要回去,同我去前厅帮忙。”
云晴一听,忙道“我,我身子,突然,不适,我”
柳嬷嬷用一种“你怕不是疯了”的眼神瞪着她,“不行”
如今走失多年的小小姐归家,所有人都往主子跟前凑,也好讨个赏,她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
躲懒也不是这样躲的
云晴闻言,沉重地弯下粉白的颈。
这会儿雪下得更大,风也有些急,薄暮如雪一般降临。
高大肃穆的乌头门前悬挂着数盏大红灯笼,散发出的亮光交错成一个华丽富贵的牢笼,将云晴单薄的身影牢牢锁在里头。
孤冷得很。
许相爷子嗣不丰,只有一子两女。
嫡长子许凤洲与小小姐乃是已故的夫人所生。
六年前,夫人因病去世后,小小姐与大小姐去金陵外祖家探亲,却在途中被歹人掳走,身为兄长的许凤洲这些年一直到处寻找她的下落。
如今小小姐平安归家,乃是天大的喜事。
闭门六年之久的相府今夜特设家宴,邀了长安所有亲眷给这位掌上明珠接风洗尘,就连葳蕤轩的婢女也被抽调过去帮忙。
云晴一晚上都提心吊胆,满脑子都是府门口那一幕。
宴会快要结束时,柳嬷嬷吩咐云晴去前厅送果茶给女眷们饮用。
替小小姐斟果茶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头顶,心里不免紧张,杯中果茶倾洒一些在在亮得能照出人影的食案上。
她赶紧告罪。
“别怕,不妨事的。”一个娇娇嫩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晴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清亮如水的杏眼。
是小小姐
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间与许凤洲有一两分相似,生得明艳不可方物。
她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艳,“长安的女子,都像姐姐一样好看吗”
原本觥筹交错的人全都停了下来,将眸光齐刷刷地投向云晴。
席间有几个年轻子弟吃醉了酒,一时有些忘形,打量她的眸光热烈得过头。
直到听见“啪嗒”一声响,那几个子弟才回过神来,见端坐在上首的许凤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如今现任家主相爷年世已高,族中的大小事宜都由许凤洲打理。
他行事与待人宽厚温和,信奉儒家思想的相爷截然相反,为人傲慢跋扈,在长安都横着走。
但是他能力极其出众,为人处事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比起相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将族中大小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且赏罚分明,对待族中子弟也一视同仁。
族中长辈们对他赞不绝口,早已默认他为下一任家主。
平辈或者小辈份子弟则对他又敬又怕,但无人不服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