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宁只觉得头昏脑胀,太阳穴里的筋根根乱跳着。
方一踏入正院,二等丫鬟鸳鸯正好迎面而来,高声道“夫人,大姑娘夏日里容易中暑,昨儿个您亲口应下了雪居说今日送份蜜凉粉过去给大姑娘解暑,请问眼下还送么”
鸳鸯从前是伺候大姑娘陆安然的,后来世子婚事匆忙,采买的婢女规矩不足,太太萧氏便从各个院里抽调了一人到川泽居伺候新进门的世子夫人,鸳鸯就是从雪居调遣过来的。
新主立不起来,旧主又情深意重,能在这深宅大院混下个年头的素来都是个人精,万事利字当先,自然知道该往哪儿奔前程。
鸳鸯一直想重新调回雪居,这事也从不藏着掖着,对沈安宁这个乡下来的新主不见多少恭敬。
白桃顿时恼恨怒斥道“没见夫人病着么,不上赶着过来伺候,竟还满院大呼小叫,对着这般主子颐指气使,这是哪个教你的规矩”
白桃是跟着沈安宁一道从灵水村来的,虽是一等丫鬟,却见识浅薄,动辄喊打喊杀,颇有几分乡下泼妇之气,入侯府这半年来,与沈安宁一般,同样与这侯府格格不入。
院里旁的婢女非但不敬重她,背地里还时常讥讽嘲笑她,鸳鸯尤甚,此刻只似笑非笑道“若要论起这府里头的规矩,我可比你懂得多,还有,白桃妹妹若真想教我规矩,不如先将舌头给捋直了再说罢,这儿可是京城,可不是你们从前那山窝窝里头,我可听不懂你们那怪腔怪调”
鸳鸯用帕子虚掩着唇轻笑着,眼尾却溜了一旁的沈安宁一眼。
沈安宁同白桃刚来时还不太会说官话,入京这大半年虽渐渐在学,却依然带着些许口音。
鸳鸯这话是将沈安宁一并骂里头了。
白桃气得撸起袖子便要蛮干过去,鸳鸯却连连退步,故意作惊恐状,引得众人争相围观道“哎呀,你这是要作甚这里可是侯府,不是任你撒野的乡下荒蛮之地,再说太太上月才打罚过你了,你难道还想再遭次罚不成,你若再敢放肆,这回可不是打罚这么简单,太太可就要将你给发卖出去了。”
又道“姐妹们,你们可要为我作证,今儿个但凡有人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一准上锦苑哭喊寻太太告状去”
鸳鸯笑着威胁,说罢,又溜了一眼沈安宁道“再说呢,今儿个这事可是昨儿个夫人亲自交代的,要知道大姑娘金枝玉叶,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她的眼,我也是冷眼瞧着夫人几次讨好无门,这才好不容易给夫人出了这主意,终于让大姑娘肯受夫人的示好了,今儿个我若不好心提醒,让这事给黄了,岂不是白白耽搁夫人的正事呢”
鸳鸯阴阳怪气的说着。
整个侯府谁不知,她们院子里头这位是个无能又丢人现眼的主,婆婆婆婆讨不好,丈夫丈夫笼不住,就连底下几个小姑子亦是未将她放在眼里。
沈氏数次讨好大房里头的两位姑娘无果,还是赶上大姑娘中暑数日进食不多,这才投其所好上了。
话虽如此,可这鸳鸯将话说得太过难听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白桃气得龇牙厉目,嘴里怒喊一声“放屁”“再给老子胡咧咧老子打烂你的牙口”,吼到一半,却被人拦住了,一扭头,只见沈安宁强撑着几分气力冲鸳鸯道“我这便去做,一会儿劳你替我给大姑娘送去”
沈安宁头晕眼花的说道。
说完,一并拉着白桃往里走。
鸳鸯听到沈氏这般说来并不意外,沈氏嫁到侯府这大半年来逆来顺受,多为如此,顿时嘴里高喊一声“那您快点儿,去晚了一会儿大姑娘该午歇了”,说着,得意洋洋的横了白桃一眼,心中莫名畅快,在一众瞧热闹的丫鬟婆子堆里,犹如鹤立鸡群。
不久,瞧热闹的丫鬟婆子渐渐散了。
白桃却满脸的憋屈和恨铁不成钢,她不知道为什么,主子自打来了京城后便变得这般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要知道当年在灵水村的时候,袁家菱姐儿亦是个尚可对抗继母,下能护住弟弟,中间还能除暴安良的厉害主,白桃当年遭爹娘欺压发卖,好几次还是她替她出的头,怎么才不过半年光景,主子便没了半分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