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到了尽头,他也没有辜负她。他只是要离开了。
她忍住喉间的哽咽,倾身上前,用双手万分珍惜地捧住他的脸。
他的头虚弱无力地略微后仰,靠在墙壁上。她捧起他的脸颊,让他淡白色的嘴唇在她面前仰成易于亲吻的角度。
他们再一次像那天在剑南的细雨中那样,交换冰冷又炽热的长吻。
可是,那一天的亲吻里,是爱情生发的美妙意味。
今天的亲吻里,这场爱情却在逐渐死去。
她从未想过,这种证明爱意的亲吻,有一天会用以诀别。
以前她在看那些文艺小说的时候,看到过一种说法。
听说这世界上有一种没有脚的鸟,一生下来就只能飞翔,直到死去。一生只能落地一次,就是在它死的一刻。
她当时年纪小,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后来长大了,明白这种说法可能只不过是一种艺术性的加工而已。
但是现在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或许那种没有脚的鸟,的确是存在的。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剑南的那个下雨天,她与他在竹林之中相遇,当时她淋得浑身透湿,他却撑着一柄二十四骨的竹伞,伞面上绘着晴空、白云和飞鸟的图案。
啊,那伞面上的飞鸟,就是那一种吗
那传说中的鸟儿此刻正伏在她怀里,从天空中落到了地上,喘息着,血迹染满他如同透彻的晴空一般的淡蓝色衣服。
她不想让他死,不想让他落地,想让他一辈子都高高在上,骄傲地飞在天空里,让人景慕,让人仰望,光辉强大,一往无前。
可是现在到了他落地的时刻了。
鸟儿落下地来,却没有家可以回,于是他只能栖息在她的臂弯里,就仿佛仅仅只是这样就满足了似的。
他伏在她的怀中,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微弱,轻似无声。
“琇琇别丢下我带我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离群的孤鸟无枝可栖,无处可归。于是,他竭尽全力,扑向世上唯一仅有的那个他最信任、最爱慕的人,想要以她的归处为归处。
谢琇的眼泪落到了他们两人交叠的唇间,有丝咸涩的味道。
她轻声说“好的。瑛哥,你跟我走我会爱你。”
他的唇角仿佛在她的嘴唇覆盖下,艰难地轻轻翘了起来;但气息却在她的亲吻中慢慢沉寂下去,就像折断了双翼、再也飞不起来的孤鸟。
后来谢琇在他怀里找出了一个沾满血迹的小布袋。打开之后,里面放的是那半块失窃的、真正的虎符,还有一封信。
她不明白为什么齐钟岫没有赶在他们到来之前,从高韶瑛这里抢走那半块真正的虎符。
或许是因为高韶瑛拼死保住了它,或许是因为齐钟岫对自己太过自信了,觉得等到折磨完高家的大少爷以及那些不自量力地来救高大少爷的人,再回来拿,也是一样的
又或许是因为,西南大军已经有三万人留在了剑南道,拒绝与定西侯同流合污;而韫王今日据报已经逃离禹都,举起反旗,若是现在再拿着这半块虎符赶到剑南,向副将方穗安调兵,已经来不及了,方穗安也绝不会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