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家孙宝国疼你。”
叶芸伸头望了眼她身上的纹样,黄底衬着粉紫的碎花,李燕不算白,这块料子穿在身上不显肤色,要说起来还没有白闻赋选的那块好看。
李燕回过头时,瞧见叶芸伸头盯她看,拉了拉衣摆,傲气地瞥她一眼,扭头回了家。
天色越来越苍茫,仿若在酝酿一场大雪,萧索的冷风从很远的地方刮来,把叶芸的思绪卷进了黑洞,彷徨无依。
李燕身上的布料再不显肤色,也是她爱人买给她的。她手上的这件也快做好了,很快就能送到另一个女人手里。
在这里,平时嚣张跋扈的,为人刻薄的,亦或是自私自利的,再不受待见,总是有人牵挂的。
而她像个特殊的存在,没有人与她产生任何牵连。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闻斌还在,她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可随着家中关于闻斌的痕迹一点点被抹去,那唯一的一点关联也消失不见了,好像她根本不应该属于这里。
临近春节,筒子楼过节气氛越浓,叶芸也就越想家。想爸妈,想弟妹,想一大家子在一起团圆的场景。她还是时常将那封信翻出来看,无论她瞧上多少遍,都依然无法看出新的意思来。
叶芸始终认为这一定是出了什么错,写信人没有将父母的意思表述清楚,或者漏了什么,这样的想法愈发加剧了她想回家的心情。
压垮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的,是年三十的前几天。佟明芳终于想起了那个五斗柜,她跑去叶芸房间,将叶芸叠放在五斗柜上的衣服扔在床上,收拾闻斌的遗物。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把叶芸的衣物再放回来时,佟明芳看见了那封夹在衣服之间的信。
叶芸从水房回来,房间门大敞,佟明芳坐在她的床上拿着那封信,眼里的光怨毒地落在叶芸身上,嗓门尖锐“你跟老家那边联系了这么着急把闻斌的事传回去,我们白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
叶芸的身子贴在门边,秀丽的眉眼低垂着,似弱柳扶风,玉软花柔。第一眼见到她时,佟明芳就瞧中了她的容貌。如今看在眼里,却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刺眼。
走出白家大门,不说她能嫁个好人家,起码不愁没有男人要。而他们白家掏空家底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佟明芳气得撕了信纸,叶芸跑上前求她别撕,佟明芳厌烦地推开她,地上的衣服绊了脚,叶芸的脑袋一下子磕在五斗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巨大的疼痛猛然袭来,她抱着脑袋疼得发颤。
佟明芳愣了下,本想低身查看,叶芸却赫然抬起双眼,眸中的恨意让佟明芳怒火中烧。
她起身,盛气凌人地说“你想一走了之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试试有没有好果子吃。”
房门狠狠甩上,整个房间都在颤抖。叶芸仿佛又陷进了那个光怪陆离的黑洞,洞的尽头是无底深渊。
她跪在地上将碎掉的信纸一点点拼凑完整,拼出了家的方向,眼泪滴落在上面,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想家。
窗外下起了雪,一簇簇飘荡下来,悄无声息地将大地染成白色。
傍晚的时候,叶芸已经收拾好屋中狼藉。地上的衣服叠好放在五斗柜上,床单也已经铺平整,头发重新扎过,遮盖住肿起的包。
她和寻常一样坐在桌前吃饭,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没有怨言,没再跟佟明芳闹。
白闻赋回来的时候,叶芸已经进了房,他没瞧见她人,便问了声。佟明芳心虚地说“今晚吃饭早。”
叶芸虽然早早回了房,却是一夜没睡,她将那件织锦缎的棉服赶制出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将衣服叠平整,躺下睡了会儿。
中午叶芸推开房门,把做好的棉服放在白闻赋门前的凳子上,回房拿上瓷盆,盆里放着她的几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