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疯狂的苦恼或者精神崩溃,她冷漠得仿佛并不在乎被夺走的视觉,乌鸦跟青年交换了一个眼神,青年无所谓地耸耸肩。
艾丝特扶着树干,往远离青年的那个方向退开。
乌鸦冲青年摇摇头,于是祂不怎么高兴地消失在树林间,因为刚才“再偷一样”的提议被拒绝而不满。
艾丝特细细倾听着那缕发丝传递给她的反馈,知道黑袍青年已经离开了。
艾丝特不敢将这少量光点完全放出去,这是她现在对外界感知仅有的依仗,一旦对方再度将它们偷走,艾丝特会再度陷入无助。
“到这时候了你也能继续忍耐,果然是因为本体仍然在源堡上,这只是新的壳结果祂说的人性只是幌子祂有什么理由骗我吗”
乌鸦轻声说着,正因为艾丝特听不见,所以它肆无忌惮,那些光点能给予艾丝特的回馈并不包括完整的语言,它们没有这么复杂的理解能力。
毕竟是千年前就跟“卓娅”打过交道,它很清楚这些子体相当有局限性。
艾丝特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将眼皮合拢。
她又一次默念了当时“卓娅”告诉她的词。
感受
脑海中的存在再度触动她的感知,这一次呈现出的是画面
斑驳无序的色块,仿佛出自印象派画师的手中,但在那大片朦胧模糊的景象里,一条条虚幻无序的细流若隐若现,它繁复的分支如同打散的线团,勾勒出时刻扭曲转换的形状。
然而不断改变动荡的水银之河,却不会改变现实物质的存在,艾丝特在那纠缠盘亘的颜色中,逐渐辨认出相应的“物”。
她在那迷幻的画面里,认出了飞越山脊的巨龙,辨认出太阳与十字架、高耸而恢弘的宫殿。
画面骤然破碎,但艾丝特的感知却深深为之撼动。
这次来自“卓娅”的灌输只是一瞬间便消散,但残余的影响比上次要严重许多,手帕已经被浸透了,艾丝特的鼻端又一次往下“滴滴答答”地滚落血珠,将她的唇瓣染得鲜红。
她脑海中的嗡鸣声几乎是在轰响,剧痛感几乎要凿开她的颅骨,艾丝特却只是一手扶着树,一手拄着木枪,呆立在原地。
头顶的乌鸦牢牢地抓着艾丝特的头发,没有任何动作。
艾丝特忽然抛开了木枪,她将手冲着空气伸出去,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但她握紧的拳头里什么都没有。
原来如此
艾丝特忽然明白那句话的含义了,“感受”,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能力,“共鸣”与“汲取”,都是建立在对无数命运分支的感知之上。
犹如被推下悬崖的雏鸟,如果学不会飞翔,就只能迎接消亡。
如果学会了,迎接的就是全新的世界。
艾丝特双手合拢,微微垂头,仿佛一个准备虔诚祈祷的信徒,任由鼻端的血迹渗透身上的衬衫。
她摒除了心中所有的情绪,进入平静无波的状态,这已经接近初步的冥想,但她并没有勾勒出任何形状或不存在于世的物体,而是缓缓往脑海深处沉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