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故事的人,听故事的人,最后都成为了故事里的人。
黑色的画面掀开一角。
遮在脸上的破碎衣襟被一只脏兮兮的手给扯开。
风把遍地尸体的腥臭味送进活人的鼻子。
林动下意识抽了口气,翻身眼神凝固。
尸体
随处可见。
无头的,没了胳膊,碎骨卷刃的刀口朝天,血迹斑斑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留着辫子的,戴着红头巾的,皆横尸于此,此即地狱。
“又是清明梦狗娘养的,场面还挺大。”
林动一咧嘴,腰上发力,一个鲤鱼打挺立了起来。
这些年,他经常做梦,做得都还是噩梦,不是去打架,就是去往打架的路上。
有时候是提钢管的街头黄毛。
有时候是拳头上裹白布,扎满了玻璃碎渣的地下拳手。
运道好些,混到正道身份,可惜尚未立功,就被一群贩子拿枪打死。
偶尔也能客串一把大漠里的刀客,刀还没悟热,天一亮,记忆就变得朦朦胧胧,像飘忽的云朵,淡淡的轻烟,旧时褪色的老照片。
他拍了拍衣服,环顾一圈,灵觉敏锐。
不对劲
林动低头扫了眼,脚底板血水漫过,粘稠且真实。
咯嘣。
他扭了扭拳头,骨骼清脆作响,双手拢住头发,慢慢往后抹,抬起头,露出一张肆意张狂的脸来。
“玩真的”
林动满脸狠厉道。
一个人如果天天被噩梦折磨,要么神经衰弱,要么精神一定不会太正常。
林动就是后者。
从上大学开始,到如今,整整四年,能够香甜入睡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过医生,请过神婆都没什么效果。
后来入庙烧香,遇到一位法师,给他取了个法号,叫做元觉林元觉。
才渐渐抑制住频繁的噩梦。
可从来没有彻底好过。
林动记得很清楚,前两天妈妈替他请回了一尊是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或许是菩萨,很灵验那种。
这不就穿越了。
“这是上天可怜我,让我亲手解决头疼的根源。”
林动自我慰藉道。
他大口猛吸了几次血腥气,便适应了下来,先是爬到高处放水,然后举目远眺,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淡,反倒是衍生出一种强烈的愤怒之感。
这种情感并非对自己的境遇而愤怒。
而是对地上这些枉死的英灵。
无论是红头巾的长毛,还是长辫子的清兵都只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入目是难以言说的惨烈。
战争冰冷残暴且无情,天地间英魂仍在咆哮,黑烟缭绕冲上九霄
落日余晖,大风自北而过。
林动伸手捏住鼻子,风中烧焦的气味,血腥的气味,粘稠似水。
“先换身衣服。”
林动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
他扒拉了几下周围的尸体,找了个体魄和自己相近的清兵,将其背上写了个斗大卒字的衣裳剥了下来。
“得罪了,老兄,虽不知你姓甚名谁,有空了自然是会给你烧些钱纸,到时候你来找我领钱就是。”
林动抱拳,混不吝道。
“咳咳。”
来不及细究穿越的原因。
林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他之所以换了身衣服,自然是让自己看上去在这个时代,不太出格。
正是此时。
昏昏冥冥的天地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