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静识陷在前世泥沼般回忆里,目光不由游移着,孟夷光抬眸看向突然不言不语的卢静识,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辉煌金碧青绿山水画旁置着座佛龛,佛龛严丝合缝地嵌在墙中,垂两道金线绣梵语偈文的佛幡,约有两尺高低的白玉佛像安座当中享受供奉,宝相威严,慈眉善目地冷眼观世间荣辱。
世人常常叩首于佛前,有人求安稳,有人求康泰,亦有人求富贵荣华,渺渺诸生人人皆有所愿所求,高高居于天巅的神佛可有闲时垂爱。
孟夷光并不信这些神佛道道,只是老侯爷信,据说宫里头的两位太后娘娘也信,当日她既然能在慈恩寺见到谢璋,那想来大邺至尊至贵的官家也是有几分信的,于是孟夷光特意请来这尊佛,偶尔心血来潮时候,也会跪在厚厚锦垫上,求这座人间至宝价值连城却没有半点生气的佛,保佑着她千万心思如愿以偿,庇护着着她能登皇后宝座享那千秋权势富贵,世上苦难沉疴尽数远离。
但人拜的千百次佛,其实不过是在拜自己,那些个神神佛佛实在是很没意思又很没用的玩意儿。
孟夷光轻轻一笑,不怎在意地随口问道“卢姐姐信佛”她目光落在卢静识手上那串碧玺佛珠上,又笑道,“卢姐姐性情沉静淡然,想来是要很得佛祖喜爱的。”
从旧梦中猛地惊醒,卢静识听到孟夷光的话,几乎未经思索就轻飘飘像叹息般说道“世间沉浮如汪洋大海,叫人脱不得身,人之命数出生伊始便已命定,枷锁沉沉繁重,强行攀附皈依,恐怕也唯得佛祖厌弃,所以便有自知之明地不去佛祖面前讨嫌了。”
前世蔺废后就曾说她,“心思太过深沉,太过压抑,哪怕潜心修行佛祖之前,亦沉重得叫佛祖也赐不得解脱,只会耽误自身,白白坠落。”
她前世拜太久太多的佛,拜的乏了,也拜的厌了,也拜的生出来了恨,哪怕上天垂怜重活,她也无法再去笃信这些虚无缥缈触不可及之物,因为她早已明晰,世间诸人千求百跪,求的其实都不过是所谓至明至圣掌管天下生死的至尊帝皇,只是前生长久养出的习惯,还是让她纤细腕上总是紧紧缠绕着一串佛珠。
孟夷光看了眼卢静识,她这话说的太深太重,叫人不禁就想要往下探寻,但可惜孟夷光却并没有那等欲望,毕竟虽然卢静识好像特别想要亲近她,可总归二人相识不过几月,交谈那些多少有些不合适,她笑了笑,正准备换个话题,就见屋外突然窜进来个白影,孟夷光立马欢喜道“阿囡,你怎么跑来了,嫂嫂找不到你这个机灵淘气鬼,定是要着急坏了。”
这猫看着十分亲近喜爱孟夷光,它敏捷地跳到孟夷光膝头,声音甜腻地“喵”了一声。
有着如宝石般蔚蓝眼珠的长发白猫柔顺地伏在孟夷光膝上,孟夷光轻轻一笑,随手摘下指上那枚翡翠戒子,微微低头含笑看着,手轻轻柔柔地梳笼着被她亲昵唤作“阿囡”的白猫皮毛。
或许是因着那个紧要日子渐渐逼近的缘故,如今一丝半点的相似处,也能叫卢静识回想起前世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