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雍朴的马车上,卢静识端坐上首,透过掀起短短一角的窗帘外望去,看向不远处的琅琊侯府的马车旁。
隐在长长帷帽轻纱下,犹如隔着层清清淡淡的缭绕云雾,也可见孟夷光窈窕纤细的身姿,乌浓长发如流水般轻盈的柔柔坠下,随着她正仰脸与孟唳说话,像是只轻俏可爱的黄莺鸟,莹润纤薄耳垂上戴着的碧玉坠子划出清透流光,但再粲粲生辉的宝光,也比不得那惊鸿一瞥的明丽笑意,果真是千秋万代方才有的天所就倾城绝色,从来只消短短一眼,就使得旁人神魂颠倒。
卢静识目光淡淡从孟夷光身上移开,悠悠掠过孟唳一眼。
孟唳身上笼着层颇艳丽的黄昏霞光,他生得副眉细眼长鼻直唇薄,凤眸真真是浓墨重彩再加以金粉才可能描绘出三分光彩,一身颇灼目的朱色衣衫更衬得他面目朝霞映新雪般皙白,俊俏漂亮得太过薄情,他略低头专注听着孟夷光言语,唇色殷红的唇扬着温柔笑意,精致眉眼里依稀能瞧出同孟夷光五分相似鲜艳清丽,神采熠熠照人,将其余人或物都被衬得都苍白黯淡几分,直把人眸光不由自主地往两人身上牵。
让人都不禁疑心琅琊侯府四房的老爷太太皆算不得极拔尖出众人物,怎能生出来这样双仿佛占尽天地精华的兄妹。
看着孟夷光与孟唳同严家兄妹说笑的模样,卢静识抬手示意贴身婢女放下帘子,她姿态端庄,微微阖眸,肩背立得从容而笔直,有着莫名的庄严气势,沉静冷淡宛如佛堂里被高高供奉着的悲悯佛像,手上缓缓拨弄着串舍利子佛珠。
随着马车轻微晃动,渐渐远离陆家别苑,卢静识睁开眼,想着方才后苑那出算得上有趣的落水戏码,她唇角荡出抹极为浅淡的轻蔑笑意,今天这诗会可是要叫陆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陆兰泽到底还是年少,心思算计并不周全,自以为让陆襄光天化日之下救下崔鸯,崔鸯便只能无可奈何地忍气吞声定下与陆家婚事,给她被选为皇后再添助力,压下有着王太后给明里暗里处处撑腰的王臻。
可陆兰泽却不晓得崔鸯那脑子就是再长个二三十来岁数,也是个不成气候的,崔鸯全副心思放在进宫为后妃争宠上,此时被硬生生阻了青云路,哪会顾忌什么,只怕全心全意都要恨上陆兰泽与陆家,尽一切把过错尽数推给陆家,要知道陆兰芳当时那副推人行径可是叫不少闺秀给瞧见,而且,卢静识执起那本叫做越人歌的话本,神情莫明,若是真如她料想一般,崔鸯手里头可是有个绝对能够扭转乾坤的陆家把柄在手,想来要叫京师再有场热闹大戏的。
这世上聪明人往往都都小心谨慎地步步为营,自以为能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殊不知往往毁了他们那一盘圆满好棋的,往往就是她们瞧不上眼随手拿捏的愚钝人物。
陆家别苑内宅当中的金玉阁里一派匆匆忙忙地来往景象,崔鸯倚在软枕上,脸色青白,神情难看得很,一口皓齿咬得唇瓣愈发苍白,修剪得尖利涂着蔻丹的指甲扎进细软手心,落下她整个人身上唯一点艳色。
崔鸯的贴身婢女玛瑙跪在床榻旁,她回眸看了眼早已都赶到外头的陆家婢女,细声劝道“姑娘还是先用药吧,医女说您凉气入体着了风寒,您吃完药好好睡一觉,养养身子,这根基毁了,再是如何谋划也是不成的,您放宽心思,还有咱们家老爷给您做主呢,陆家是比不得崔家百年煊赫勋贵的,奴婢已让玉髓回府去请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