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不上大夫”显金以为自己声音很尖利,但真正发出才听见声线中暗藏的颤抖,像是给自己鼓劲般,显金挺直脊背,大声坚持道,“刑不上大夫”
“不是不上。”陈笺方声音很稳,“是不轻易上。”
“这不是中饱私囊,不是结党营私,甚至不是擢用党徒”陈笺方说话有些快,“是通敌通敌,形同谋逆”
显金脊梁一松,一股又一股冷汗从后背袭来。
古代上刑
大明律中,答、杖、徒、流、死是为五刑。
五刑之外,花样极多,斩、绞、迁徙、枷号、刺字、论赎、凌迟、枭首、戮尸
“宁远侯是失踪了,不是死了怎可盖棺定论通敌”显金脑子乱得如同浆糊,这些离她太远了,她读的是商科,不是历史。
是,商人也难缠。
可这世上最难缠的,是弄权者。
显金呢喃道,“这么明显的排斥异己,这皇帝竟也看不穿”
陈笺方看了显金一眼,口中发涩,“前一届的朱批钦点的一甲第一等,是出身江北流派的理学学生心学是百安大长公主恰巧是推崇的。”
显金微微眯眼,“宁远侯是”
陈笺方再看显金,眼眸中深意顿生,“宁远侯是端孝和太后的族弟,百安大长公主的族舅。”
百安大长公主撑心学,皇帝偏偏在前一届点了理学的状元。
宁远侯又是百安大长公主的外族亲,是乔家的姻亲。
乔放之恰好是心学的大拿。
错综复杂的关系,比微积分还难。
离她太远了。
就像小镇企业家听到隔壁王室的八卦最多找关系买两套王妃的带货红裙。
这点联系,在当下也是无法实现的。
人家皇室不带货,人家有内宫二十四司,倾销不对外。
显金颓唐地一屁股坐到回廊低矮的长条栏杆上,蹙眉抬头,“咱们如今能做什么”
陈笺方抿抿唇亦疲惫地坐到显金身侧,“保护乔徽和宝珠,保护山院,保护山院的学子和书。”
“那乔师呢”显金站起身,来回踱步,“乔师怎么办”
陈笺方面色发沉,隔了许久方轻轻摇头。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阶层,离他们太远了。
不是踮脚就能够到的存在。
陈笺方收拾心绪,轻声安抚,“青城山院授学十年,近百名进士,或外放为官,或留京任职,攀升最高最快者已至通政司右参议。”
“这群学生不可能不管乔师。”
而青城山院,全是一群未出仕的学生。
目前身份最高的,是拿到过解元的乔宝元
偏偏他那个性子
显金眼眶发酸,手扶在朱漆柱上,隔了许久才将脊背松散的骨头整合到位,抬头看陈笺方,神容不复慞惶,“鱼救鱼,虾救虾可还有其他消息”
“那些消息,是崔衡透露出来的,他如今暂代一县之掌,有些邸报绕不过他。但他也只知道这么多了。”陈笺方嘴角紧抿,一条一条地梳理,“来者是应天府的衙内,奉命进山院搜寻密件,崔衡一大早去交涉过,来者承诺不会动山院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