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绾绾的梦境是从遇到林潮生开始的,她并不知道见到林潮生之前,有没有人来救她,救她的人是不是孟戮。
可救她的人若真是孟戮,她又怎么还会见到林潮生呢
无怪虞绾绾质疑,实则是在她真的跟在林潮生身边后,孟戮都有本事在林潮生眼皮子底下将她抢走三回。
虞绾绾脑海里忽然浮起一双近在咫尺的狐狸眼,本该天生含情温柔的眸子,可在那晃动的烛影下,却肆无忌惮地盛着锋芒和狠戾。
虞绾绾眼睫一颤,不自觉想抬手触碰自己的下颌,但手却不能动,她这才微有回神,瞳仁儿在昏黄的笼光里轻轻闪了闪。
虞绾绾又捏紧了几分帔帛,片刻后,才轻轻上前探头。
半开的马车帘,透了更多光亮进来,虞绾绾下意识眯了眯眼。
雨线模糊着视野,她在朦胧间,只瞧见离马车约莫十来步远的地方,一双金线黑靴稳稳当当地踩在吊桥的麻质粗绳上,着金线黑靴的主人身量极高,左手持着一把墨伞,右手提着一柄银白的巨刃,风雨吹起他吊高的长马尾,如张扬的墨黑旌旗,但他却不似时下盛京公子们喜欢簪木冠玉冠束发,而是舍了发冠,转用两枚镶有血玉石的金戒环点缀在两侧鬓发,简奢金贵。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男子的墨伞落下些许苍白。
风动衣袂,男子依旧低垂着眼,迎风立绳的睥睨之姿,宛如巡视海域的上古妖邪。
白刃一扬,首身分离。
冬雪瞬间捂住了嘴,方才还同她说话的马车夫就这么倒在了桥上,戴着笠帽的头从桥板缝隙掉入黑河里,发出一声闷响便不知踪迹。
而虞绾绾也在瞬间掩唇,眼眶止不住晃动,心跳喧嚣到耳畔轰然。
真的是孟戮
孟戮似有所察,他头微侧,剔透如玉的面容上,一双浅瞳缓缓流转,远远瞧着,合该是一位风流璨彩,含笑多情的倜傥王孙公子,可当那双狐狸眼沉静到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时候,却像是金乌西落,坠兔收光。
冷寂孑然。
他眼睫微抬,望向马车里的冬雪和虞绾绾,目光停在了虞绾绾身上。
冬雪瞬间放下了马车帘,重重的布帘隔绝了孟戮的视线。
冬雪眼皮直跳,一把扯住虞绾绾,慌乱如麻“虞姑娘,咱们从后面跳”
话音还没说完,一道锋利的气浪由远及近,刚好精准地将黑色的马车帘布劈成两半,而马车毫发无损。
没了马车帘布的遮挡,呼啸的风雨不住地往里灌,两侧的车窗帷幔喧嚣飞乱。
虞绾绾跨在小臂上的素黄帔帛迎风而起,覆在了她的双眼之上。
黄纱雾蒙时,她看见了那道执伞的黑色身影,缠金的袖纹在雨夜里晕着冷峭的淡芒,在与她对视的瞬间,他那双平静的浅瞳里,好似有雨中烟火一闪而逝。
冬末春初时节,枯叶随雨纷飞落于桥板。
下一刻,那双金线黑靴踏上了冬末的枯叶。
他朝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