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慈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养女是个有主意的人。
当年帮中长老觉得该早日为她开蒙,教她读书习字时,他心中其实有些不忍,还跟长老们争论过,说他收养这个孩子,并不是为了给丐帮找传人,更多的是希望她可以在自己的荫护之下,无忧无虑地长大。
他毕竟是帮主,话说到这份上,长老们也不好强逼他下决定,商量一番后,退了一步,说那就让灵儿自己选吧,她若不愿,我们也不逼她。
之后一群人将她围住,问她愿不愿意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就痛快地点了头。
尽管她那时才三岁,但任慈就是莫名觉得,她那一眼,是让他不必为难的意思。
应下读书的任务后,她进境飞速,仅仅两年,丐帮之中,就找不到可以接着教她的人了。
他想了想,派人去济南城内,寻了个考过功名的教书先生。
那是个自视甚高的老秀才,进了丐帮总坛,全程趾高气扬,一副不愿与这些叫花子为伍的架势。
等见到她,得知自己要教的是个五岁女童,更是瞬间沉了脸。
但丐帮给的报酬不少,他又穷得叮当响,最终还是捏着鼻子,为五斗米折了腰。
结果他只教了南宫灵三日,南宫灵就先受不了了,主动跟任慈提出,她不想再跟这个老秀才学了。
任慈“为什么”
“他看不上丐帮,也看不上女子。”她仰着脸认真答道,“我既是女子,又出身丐帮,恐怕极不入他眼。”
“既如此,又何必勉强”她说到最后,还提出了解决办法,“我可以跟义母学。”
当初在“识字”阶段的时候,是任夫人教的她。
但识完字,就换成了帮中读过书的长老教她圣贤道理他们自认为在这点上肯定比任夫人一个女流之辈懂得多。
谁曾想真开始学所谓的圣贤道理后,那些读过书的长老们常被她举一反三,说得哑口无言。
最后长老们纷纷甩手,表示教不了了,任慈才给她另外请了先生。
先生其实教得也算认真,就是言必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等等等等。
他以为五岁女童听不懂这种阴阳怪气的贬低,但其实南宫灵不仅听懂了,还听得直翻白眼,只三日,她便彻底明白了这老秀才是个什么人,再不想伺候了。
“反正我不要他教。”正式跟任慈提出这个要求后,她便坚持自己的想法,再不曾改变主意。
任慈想着她说得确实有道理,就做主辞了那个老秀才。
后面也再没给她请过先生。
所以此时此刻,她当着灵鹫宫少主的面,直接反问为什么至阳至刚的功夫不适合女子学,任慈其实也不是很意外。
这就是他家灵儿会干的事。
但考虑到这毕竟是在人家的隐居之地做客,他还是第一时间挡在了她面前,遮住灵鹫宫少主打量她的视线,道“小女年幼,在帮中肆意惯了,说话随心所欲,少宫主切莫计较。”
灵鹫宫少主看他这么紧张,有些好笑,说你急什么,不过几句口舌之争而已,我难道会因此杀了她吗
任慈无奈“我知道少宫主不是这种人。”
“那也不一定。”灵鹫宫少主眯着眼睛,语气戏谑,“还是得看我心情。”
“我若心情不好,将她这张能说会道的嘴缝了,也不是不可能。”
被义父挡在身后的南宫灵“”
不是,这家伙是看她年纪小,觉得她很好吓唬吗
她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瞥了这个听起来喜怒不定的少宫主一眼。
结果又被他发现。
这次她没有撇嘴。
她直接白了他一眼。
她是真的没被灵鹫宫少主吓到。
先前任慈跟他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从他俩的对话里听出来,虚竹目前还活着了。
相比他这个少宫主,曾经跟萧峰结拜的虚竹,才是灵鹫宫真正的掌事人。
而虚竹显然是很重视那份结拜情谊的,否则灵鹫宫就不可能有丐帮帮主凭打狗棒可入宫的规矩。
那她作为丐帮帮主的养女,和灵鹫宫的少宫主就没有身份上的高低之分,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底也就是呛了他一句话而已。
灵鹫宫少主也没想到,自己都说出要缝她嘴了,这小姑娘还是半点不怕他,甚至还敢躲在任慈身后对他翻白眼。
看来任慈那句“肆意惯了”,还真不是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