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用唾沫帮孩子把大饼软化喂食,一边低着脑袋显得很是拘谨惊慌,这种胆小甚微的模样看得唐峥又是一叹,心中打消了继续问话的念头。
但是和妇女一路而来的几个汉子却搭了腔,小声小气道:“这位好心小哥,你不要责怪柳三娘,她家男人在兵祸里死了,这一路上又受过几次欺负,所以才……”
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但是隐约已经把意思表达了。
其中一个褴褛汉子转口又道:“我们都是从西面逃荒而来,准备到东边的大周去落户,唉,到处都在打仗,河南道已经活不下去了。大周在打大唐,大唐又在打白莲军,白莲军一会儿打大唐一会儿打大周,这些军队因为打仗减了兵力,动不动就会冲进村子里抢钱抢粮抢人口,男的就拉去当兵,女的就拉去做苦役,就连小孩子也要干活,我们都是从家乡逃出来的……”
唐峥眼神一寒,忽然问道:“你说大周军队抢钱抢粮,还要强拉人头去做兵夫?”
那汉子连忙道:“大周的军队没有,抢钱钱粮的都是大唐和白莲军,正因为大周军队不抢百姓,所以我们才逃去大周。”
唐峥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时汉子们已经喝完了茶水,好几人眼巴巴望了一眼唐峥桌子上的大饼,但是大家最终也没有开口进行讨要,只是各自从怀里摸出一文铜钱交给茶摊老板。
那茶摊老板唉声叹气,面带苦涩收了众人茶钱,口中却不时自责道:“唉,都是逃荒的人,都是逃荒的可怜人啊……倘若搁在我以前的身家,遇见逃荒之人总归要给几张饼子,现在却要靠着茶摊养活一家,无奈只能厚颜收下钱财。”
这人性格虽然窝囊,窝囊到连自己的侄子都呵斥不住,但他心性真是有几分蠢好人的味道,自己都沦落到开茶摊度日还要可怜别人。
唐峥目光隐隐闪动几下,忽然开口问道:“我观老板心性良善,言谈举止也有几分条理,您以前又是个百亩之家的身份,怕是曾经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学问人吧。”
“不敢不敢!”
茶摊老板连连摇头,苦笑道:“虽然读过几本书,但却提不上学问人。读书有什么用,读书最没有用。不但干不了活,而且吃不得苦,偏偏还受不了世事多艰,看到可怜不平总想伸伸手。”
说到这里又是自嘲一笑,喃喃道:“以前家里有地,粮仓里也有粮,那时接济穷苦乃是应当应分,现在还存着这心就是痴傻了。唉,小哥儿莫要责怪我那侄儿,其实他也是为了家里好……”
唐峥点了点头,仿佛若有所思。
他脸色不断变换,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
……
这时那些逃荒之人已经准备上路,那带孩子的妇女也连忙起了身,这时代兵荒马乱到处都是匪患,唯有扎堆行走才能勉强保证安全。
妇女心里感激唐峥赠饼,又见他身后也带着十多个孩子,忽然小心翼翼开口道:“小哥若是也要赶路,不如跟着我们一起。”
“是啊是啊!”
那些逃荒之人也都开口邀请,连连道:“如今兵荒马乱,大家一起有个照应。小哥你独自带着十几个孩子,远途赶路可比我们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