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哦。”
殷刃没有在意他们的话。
只是自己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握住了桌上的一支笔,像是握住了一把刀,轻轻在桌面上面划了一下。
“我给这幅画的名字是reven。”
复仇啊。
隔了一辈子的恨,早就欠下的债。
终究是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自己种下的恶果,自然也只能由自己来偿。
殷刃眼里面的嘲弄终于藏不住了,露出一点深沉恶意来。
他从来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在他哥的面前才装得纯良天真。
他就是要对方自以为胜利的时候再站出来,一刀又狠又准地捅入到对方的心窝里。
如果说善良只能换来欺辱,那他宁可做个坏人。
他就
是要那些人跪在地上。
一口口,一次次,嚼烂了自己的骨肉带着血咽到肚子里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原告你刚刚所说,你创作这幅画的灵感是来自于一张大丽花的照片
“模特是你自己的手,我再问你一句,你真的确定吗”
“是的。”
白盛忻刚应了,但是转而看到了身边律师给他打的眼色,就又捂住了头。
“哦不,那模特到底是谁,我也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他做得其实有点太明显了,台上台下的人也都不是傻子,有低低的嗡嗡声再次响了起来。
对他的质疑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请不要问这种诱导性的问题”
对面律师刚要制止,就被殷刃打断了。
“其实很简单,哥”
他看向站在证人席上,一直都在低头,似乎正在沉思着些什么的楼谏。
“让他们看一看就好,免得有些不要脸的人还非要嘴硬”
众人于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证人席上的证人慢慢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似乎艺术家的手总是很漂亮的,带着一种特殊的美感。
在和颜料、石料、电影胶卷,或者各种载体的日日踅摸之中,带上了点沉沉的说不出来的韵味。
在此之前,因为证人的那张俊美的脸和他的发色,竟还没有人注意到他那被包裹在手套里的,同样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
直到他摘掉了左手的黑色手套,微微张开自己修长的五指,露出下面的洁白柔软的手心来。
于是离得近的人便清清楚楚地看见,在他的手心里面有一道弯曲的,像是蚯蚓一样苍白的疤。
和那幅画上面,那从大丽花的花心里面伸出来的手,一模一样。
原来他们的手心里面,藏着一样的疤。
滴血的刀从他们的手上伸出去,是复仇的刃。
佛曰如是我闻,过十万亿佛土,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楼谏想,他心中的恨太重,怕是入不了极乐了。
但是这却也是他的错吗
他恍惚了一下,却骤然回忆起了六年前。
十八岁的那个年轻的殷刃在电影最后的片尾曲里面凑过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顺便偷走了他嘴里的那颗融化了一半的爆米花。
“我觉得人在做天在看,一切有因才有果。”
“我要天下有情人都终成眷属,我要天下所有恶人都罪有应得。”
那时殷刃还留着短发,声音里面还带着点青涩,却无比坚定。
楼谏轻笑了一声,心中竟不知是喜是悲。
兜兜转转十六年过去,握住那把刀的竟还是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