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星捶打宫门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背靠着宫门坐了下来,回头就看见了如血的残阳。
旁边的一扇小门开了,宋献策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牛金星背靠着宫门坐着,就对牛金星道:“陛下不会见你的,是我劝谏了好久,陛下才没有责怪你私自出使蓝田的事情。”
牛金星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消耗在了捶打宫门上,有气无力的道:“我们就要完蛋了,这时候争宠没有任何意义。”
宋献策道:“等陛下振作起来之后,我们还有百万大军,去哪里都成。”
牛金星冷笑一声道:“中原百姓视我等如洪水猛兽,云昭这等强人视我等入土鸡瓦狗,建奴视我等如抵挡枪弹的肉盾,放眼天下,我们举世皆敌,你说我们能去哪里呢?”
宋献策大笑道:“你牛金星未曾投入闯王门下之时,不过是一个陂北里有田,平日设馆授徒的冬烘先生,如今位极人臣,为我大顺政权左辅和天佑阁大学士。
在京城之时,拜倒在牛金星门下的鸿儒博学之士多如过江之鲫,落得了好大的名头,好大的威风,还以为你早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到了此时此刻,你居然还想着求活,真是贪得无厌。”
牛金星瞅着宋献策道:“你昔日不过是一介奔走街头求一口汤饭的算命先生,攀上闯王之后得以鸡犬升天,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莫非你已经满足了不成?”
宋献策点点头道:“某家今日享受的每一点好处,其实都是在消耗宋某的命数,这一点宋献策很清楚,可是,离开闯王,你让宋献策重新变成一个四处奔走的卜者,某家宁愿去死。”
牛金星点点头道:“看来,陛下也是这么想的是吗?”
宋献策抬头瞅着残阳大笑道:“这队伍里的人,哪一个不是享受过好处的人,一个个都纸身草命的,享受过了,就莫要抱怨。”
牛金星勉力站起来,拉着宋献策的手道:“已经到最后时刻了,我们难道就不该挣扎一下吗?”
宋献策冷笑道:“你怎么知道闯王没有挣扎?”
牛金星瞪大了眼睛道:“如今,闯王麾下已经自立门户了。”
宋献策大笑道:“自立门户好啊,谁自立门户谁就要为自己的部属负责。”
牛金星迷茫的瞅着宋献策道:“我不明白!”
宋献策指指小门道:“随我进来。”
牛金星随着宋献策一起进了宫门,仅仅看了一眼宫内的侍卫,牛金星的眼睛就眯缝了起来,他发现,宫内的侍卫,与宫外的侍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一种是负犬,一种是饿狼……
高高的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依旧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才子佳人的哀歌,台子下边,精赤着上身的李弘基正在残阳下挥舞长刀,每一刀都气势汹汹,每一刀都勇往直前……
戏曲里的美人儿已经死了,花脸的霸王肝肠寸断,且怒吼连连,于是,李弘基的长刀便隐隐发出风雷之音,待到戏子长音落下,李弘基的长刀也斩断了小腿粗细的拴马桩,还刀入鞘。
牛金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热泪盈眶,拜倒在李弘基脚下哽咽不能言。
李弘基哈哈大笑道:“怎么,云昭不肯杀你?”
牛金星点头道:“他把我送回来让闯王杀!”
李弘基抚摸着牛金星的头顶道:“我不杀你,你也是一个可怜人,孤王不收留你,你无处可去。”
牛金星抬头看着伟岸的李弘基道:“闯王但有所命,牛金星一定舍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