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双肩紧靠着漫步于宫道中。
起初,谢不为并不想与萧照临挨得如此近,可初冬的雨实在阴冷,而萧照临身上却散发着不亚于紫光殿内的温热暖意,只一点,便能稍稍驱散从他骨缝中渗出的隐痛。
如此,谢不为便没再刻意抗拒萧照临的靠近。
而当隐痛被暖意渐渐压下,若有若无地血腥味便更加明显。
谢不为话到唇边,还是转了个弯,轻叹着问道“殿下伤在哪里怎么没有敷药”
萧照临显然没有想到谢不为竟知晓他身上有伤,握着伞柄的手有一紧,黑色革制手套映着伞外的天光,隐有微光一闪。
“只是碎瓷擦过了手腕,流了点血,没什么大碍,也用不着敷药。”
其实,谢不为大概能猜到,萧照临应当是一直在紫光殿附近等着他,才没有时间回去处理伤口。
但萧照临既没有直言,他便不想、也不好点破萧照临的心思。
于是,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归拢了心思,提及了斋戒之事。
不过,当真如皇帝所说,还不及他说到前去吴郡的具体缘由,萧照临便道“我与你一起去吴郡。”
他心中那种微妙的异样再生,但又不等他询问,便听得萧照临主动解释道
“我问过了袁司徒与袁尚书,他们说并未做过此等中饱私囊之事,可那监工和负责采买的小吏却死死攀咬袁尚书不放,那便必定是受了颍川庾氏的指使。”
“而陛下虽让廷尉和御史台再行调查,但廷尉卿乃是庾氏的姻亲,至于御史台”
萧照临话陡然一顿,像是在斟酌措辞,片刻之后再道“谢中丞素来只听命于陛下。”
他长眉略蹙,语调微沉,“可这件事,未必没有陛下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有些直言不讳,“所以,如果当真是让廷尉与御史台同查,袁氏就算无罪,恐怕也有罪。”
说到此,萧照临忽然顿住了脚步,侧身低头看向了谢不为正半垂着如蝶翼颤动的长睫。
“而我身边又暂无可调遣之人,倒不如趁此机会亲自去吴郡看一看。”
青伞并不大,两人又挨得紧,这样一来,谢不为才略有抬首,额头便撞上了萧照临的下颌。
便是冰凉与火热相撞,两人皆有一颤。
此时,两人已走到了宫门附近的僻静之处,雨也变得极微,只像是漫在空中的银丝,随风飘飘落下。
而宫道青石本已被雨浸透,此刻阴云也散,天光重新亮堂了起来,便照得青石如镜,朦朦胧胧地映出了两道似是交缠着的玄金与赤红的身影。
这般,便霎时点燃了萧照临压抑许久的情感。
他黑眸一暗,青伞直直落下,便已是情难自禁,也再顾不得什么,双臂当即紧紧环住了谢不为,又抬手抚上了谢不为的后颈,将谢不为轻轻压在了自己肩头,沉声低哑。
“卿卿,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不为浑身一暖,意识便有松懈,也就没有立即推拒,倒像是任由萧照临将他如此紧紧抱住。
忽有风过,吹得地上的青伞缓缓滚动,但才不过几圈,竟就撞在了一人的脚下。
来者一双澄澈琉璃眸,比青石更加清晰地映出了两人相拥的姿态,眸中顿有澹澹波澜生。
步履随即踏上了青石,也踏破了其上两人交缠的倒影。
声音不辨喜怒,却沉沉恍若阴云再聚。
“不为,随我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