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禹虽然心中感慨,却也没太多心思同情武师这行,人家好歹拿着高薪,自己现在想做武师都还不成,只能在片场打杂,能寻着机会跑了个龙套就谢天谢地。
他穿来这几天,检查过原身和渣爹留下的家当,存款和值钱的家当是一分没有,还为了给渣爹治病,欠了一笔数额不算小的外债。
而且这债还是高利贷。
他一个原本身家数亿的大明星,如今生计都成了问题。
想到如今这处境,他就有点头痛。
剧组今天拍的是日戏,但也拍到暮色四合才收工,好在剧组管两顿饭。
动作组薪水日结,宋禹打了一天杂,多是摆放道具,连个龙套都没跑到,拿了五十块薪水。
武师们则大都一百五到两百之间,据说做替身,可以翻倍,但今天没有主角戏,也就没机会做替身,薪水便相对要少一些。
但比起香江普通人收入,仍旧相当客观。
华灯初上的八点半,收工的人们,陆陆续续从片场走出来。
“阿禹,要不要一起去饮酒”钢牙旺笑眯眯拍着宋禹肩膀问。
这一天下来,宋禹看得出,钢牙旺心胸宽阔为人豪爽,人品很不错,对兄弟们也仗义。跟着他的几个兄弟包括虾仔阿华,虽然言行举止粗俗,但心眼儿也都不坏。
这也不足为奇,毕竟干这行的,大都没读过什么书。
因为没读过书,又干得是危险行当,这些人惯会吃喝玩乐,赚多少花多少。他现在穷得叮当响,哪能跟他们一样当散财童子。于是笑着摇摇头回道“我家里还有点事,得早点回去。”
钢牙旺也没强求,笑呵呵道“明早八点去油麻地北海街十九号集合,那里有片场巴士。”
宋禹点头“晓得的,旺哥。”
与坐上钢牙旺面包车的一行人挥手道别后,宋禹也去了巴士站,坐上了回深水涉的小巴。
深水涉如今是除了九龙寨城之外,最大贫民区,肮脏拥挤的街道,破败陈旧的唐楼,蝇营狗苟的穷人,与香江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从巴士站下车,又步行了十来分钟,宋禹走到了如今所住那五层高的老旧唐楼下。
想到那鸽笼一般的房间,他实在是有点不想回家。
犹疑间,目光不经意瞥到一楼档口“林记糖水铺”的招牌。
虽然在剧组吃过晚饭,此时并不饿,为了迟点回家的宋禹,还是转身朝糖水铺走了过去。
糖水铺不足二十平米,六张小桌,这会儿过了九点,店内只得一对阿叔阿婆慢条斯理饮着糖水。
还有内侧收银台行内,一个手捧一本书低头阅读的青年。
宋禹淡淡瞥了眼那人,就收回目光,在门口一张空位坐下,歪头去看内侧墙上的食单。
都是典型的粤式糖水和点心。
他入行这十几年,过了二十五岁,为保持身材,开始控制饮食,很少吃甜品。但如今这具身体只有十八岁,也不是明星,大概率还得干很久的体力活,自然也不用多讲究。
正犹豫着点份什么,一道冷沉的声音从身旁响起“你好,食乜嘢”
宋禹盯着墙上的食单回道“一份番薯糖水,谢谢”
说完,才转头朝人不经意看了眼。
只是这一看,却几乎是叫他昂起头来,因为糖水店这位侍应生实在过于高大,简直像是拔地而起一般,只有用力昂起头才能看到那张脸。
而目光终于落在对方脸上时,宋禹差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侍应生自然就是刚刚在收银台内捧着书的青年,眼下近看清楚脸,顶多二十出头,甚至还有几分少年模样。只是身形过于高大挺拔,只怕快一米九,虽然五官周正俊朗,但皮肤偏古铜色,眉眼锋利,眼窝深邃,眸子比寻常亚洲人的黑眼珠略浅,是一种带着天然冷意的深灰,脸上此时没有任何表情,更显冷峻,加上缠绕在结实手臂上那两道梵文刺青。
宋禹本能没敢多看。
八十年代的香江,杀人放火帮会横行,满大街都能看到混堂口的烂仔。
眼前这人怎么看怎么不像良民。
没想到喝个糖水,都能遇到疑似危险分子。
侍应生自然不知他想法,继续问“还要其他吗”
“不用了谢谢,”宋禹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
“好的,稍等。”
语气倒是挺有礼貌。
待人转身进后厨,宋禹不由自主舒了口气。